&esp;&esp;王义一看紧跟着说道:“能知道这个事情的不外乎内阁和司礼监的人,这事大家只要一想就能想的明白。”
&esp;&esp;脱脱卜花·娜仁依旧沉默。
&esp;&esp;能让大明内部先乱起来自然是好的,也免得他们在蒙古后背动刀子,但单凭这个事情,怕是有些难。
&esp;&esp;一个冯三撼动不了江芸的位置,但一个江芸完全可以左右两国的风险。
&esp;&esp;“只怕会得不偿失。”谨慎的娜仁低声说道。
&esp;&esp;“这事现在既然能捅到我们这里,那说明大明那边迟早能查到这事,江芸树敌之多,难以想象,只要一有时间,有的是人会把她扯下来,我们为何不借着这个机会,主动给大明的皇帝讨个好,第一能让大明自己先乱一波,第二也好叫他们知道我们蒙古打兰州那也是迫不得已,都是你们大明自己的问题。”
&esp;&esp;王义觉得此事大有可为,只要有一点小小的猜忌埋在君臣之间,自来就会长成参天大树,这事自来就不罕见。
&esp;&esp;脱脱卜花·娜仁已然有些犹豫,问道:“给你递话的是谁?”
&esp;&esp;王义老实说道:“是一寻常乞儿递的信。”
&esp;&esp;“若是卷入朝臣甚至司礼监的内部争斗,只怕大明这些人要恼羞成怒了。” 脱脱卜花·娜仁摇了摇头。
&esp;&esp;“那此事就这么算了?”王义不甘心说道。
&esp;&esp;“那自然不是。” 脱脱卜花·娜仁露出笑来,“既然有人把把柄递过来了,我们不搅弄搅弄,还真当我们蒙古人是傻子不成,一个个都想来靠我们立威,却一点好处也不给我们。”
&esp;&esp;—— ——
&esp;&esp;冯三在司礼监的位置一直不好坐,他不是一直跟着陛下的小太监,是半路出家,靠着江芸才混到这个上的。
&esp;&esp;刘瑾自来是看不上他的,谷大用对他也一直冷冷淡淡,张永更是从不和他说话,其余几人大都依附这三人,所以对他的也都不太热情。
&esp;&esp;但冯三有一个谁也没有的优势,所有人都以为他背后有江芸。
&esp;&esp;因为江芸,这些该死的太监才对他才能维持表面的和平,也因为江芸,陛下对他才颇为看重。
&esp;&esp;若是他们知道江芸不要他了,定然会把他撕碎。
&esp;&esp;冯三坐在不曾点灯的屋子里沉默,他虽然常年不爱笑,总是阴沉着脸,但其实很年轻,不过二十五岁,能走到司礼监大太监这个位置,谁也不曾想到。
&esp;&esp;他的干儿子悄悄推门走了进来,低声说道:“刘瑾的人接触了蒙古的人,也不知要做什么。”
&esp;&esp;冯三叹气:“只怕是想置我于死地。”
&esp;&esp;干儿子安慰道:“这些年刘瑾小动作不断,可干爹还不是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再说了,还有江秘书在前朝帮忙呢,谁能撼动得了干爹的位置,之前还不是让周发来给老祖宗提醒,江秘书心里有您的,只是这么多眼睛看着,谁敢表露出一丝啊。”
&esp;&esp;冯三没有说话,昏暗中的面容只有一丝绝望。
&esp;&esp;——他老师不要他了。
&esp;&esp;——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esp;&esp;“之前雇佣的那个蒙古人这几日一直在外面家门口徘徊,也不知道做什么。”干儿子又说道。
&esp;&esp;冯三懒懒说道:“若是要钱,打发走就是。”
&esp;&esp;“行,蒙古人也要走了,没必要和这些贪恋的人计较。”干儿子安慰道。
&esp;&esp;冯三依旧沉默,其实当年和蒙古人通信那个事情,他已经处理得很干净了,刘瑾在京城肯定是找不到任何证据的,唯一担忧的就是蒙古那边会不会突然捅出来,但只要江芸愿意帮他,那蒙古那边也不足为据。
&esp;&esp;“皇庄那边出事了,刘瑾和谷大用这几日正忙着把自己人塞进去,老祖宗,我们这边是不是也要动起来了。”干儿子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esp;&esp;冯三有些厌烦,但不得不耐着性子说道:“这事我已经和陛下提了,但皇庄有什么意思,江秘书回来了,今后京城里的贵勋谁不夹着尾巴做人,之前刘瑾借着皇庄吞了这么多土地,迟早要吐出来,你看陛下到时候要维护谁。”
&esp;&esp;“皇庄到底是陛下的田产……”干儿子不甘心说道。
&esp;&esp;“每年海贸的两成都会进了内帑,之后还有边贸的收益,你觉得是种田赚得多,还是做生意赚得多,爷自己心里门清。”冯三不耐说道,“你现在凑上去,倒是江芸一清查,你看谁顶锅。”
&esp;&esp;“那,那不是就让他们先占去便宜了……”干儿子嘟嘟囔囔着。
&esp;&esp;“漳州拟立守备太监,陛下正在挑选人才,东厂那边也有位置,司礼监这边传话太监人员一直没满,到处都是好位置,何来就盯着那点老百姓的东西看。”冯三低声说道,“让他们最近都夹紧尾巴做人,别在关键时刻被人抓住把柄,这个节骨眼出事了,可别怪我不讲情面,见死不救。”
&esp;&esp;干儿子听得眼睛大亮,连连点头。
&esp;&esp;等人走后,冯三又开始沉默了,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漆黑屋子里,太监在宫内的屋子都很简单,不敢有一丝僭越的地方,所以整个屋子冷冰冰的,就连床铺也毫无温度。
&esp;&esp;以前他刚进宫的时候,和十来个小黄门住在一起,那些小子又吵又臭,他就一直很希望有一间自己的屋子。
&esp;&esp;后来去了内阁看门,虽然有了一间独属自己的看门小房子,但里面堆满了东西,自己的床铺只能卷在边上,白日里还要收起来,他就想要是床能正儿八经铺开就好了。
&esp;&esp;再后来,他跟了萧敬,萧敬对他还不错,给了他一间很小很小的边角屋子,一天到晚没有一点太阳落进来,躺床上没一会儿就冷得发抖,他又突然想要换一件有太阳的屋子。
&esp;&esp;最后司礼监风云突变,老太监们死的死,走的走,他们这群小太监们就占据了这些最好的屋子,但是依旧是灰扑扑的,瞧着不体面,他又想要是在宫外又间小屋子,里面要摆满他喜欢的书。
&esp;&esp;现在这一切都有了,他有一座很大很宽敞,有很多书,也有很多钱的大院子,可冯三又开始索然无味,他最后只能看向那张平平无奇的床,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esp;&esp;他回不去了,成了老师痛恨的面目可憎的恶人,成了满朝文武痛骂的权宦,所以他的老师要和他划清界限。
&esp;&esp;这也没错,他的老师一直以来清清白白的人,历经这么多地方,从未被人抓到被人抓到一点错处,怎么能因为我白衣襞染,不得安宁。
&esp;&esp;“干爹,爷请您过去。”门口突然传来小黄门的声音。
&esp;&esp;冯三站起来,理了理衣襟这才出了门。
&esp;&esp;“今日在爷身边的人是谁?”冯三随口问道。
&esp;&esp;“还能是谁,最近那人一直扒在爷身上呢。”干儿子撇嘴。
&esp;&esp;冯三皱眉,随后快步朝着乾清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