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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德兰科公国坐落于西埃洛斯大陆东南膏腴之地,借着丰富的物产和辽阔的土地拥有强大国力,公国历代掌权者温德尔家族皆有族人拥有不出世之魔法天赋,可以护佑公国周全。一族一代中最为强大者则为家主,继承诺德兰科公国,得财宝、拥盛名。
温德尔大公与妻子因陈年往事,两人年过半百却也只有一女玛丽,夫妻二人便将这独女视若珍宝,不仅充作男儿教养以解膝下荒凉之愁,甚至于任由她询问种种治国之要,只不许她学一点魔法。世间都道女子生性凉薄,不能以坚忍之心获取世界之智,因而也不能修习魔法,即便有女子学习魔法,也会因为心性不够而变得偏执古怪,不能融于世间。
只是这独女玛丽偏生得牛心古怪,父母越是约束她不得学习魔法,她便越生出一种决心,立志要精研魔法,甚至在父母因她钻研魔法而训斥她时说出了“女孩如何比不得男孩”等大逆不道之语,将老父气煞至于卧病在床,而玛丽也被关了禁闭,生日之前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玛丽自己倒还自觉良好,母亲却为她错过了社交季无法在贵妇人间得个好名声以许嫁操碎了心,日日责怪大公。
五月的一日,玛丽生日将近,大公夫人刚刚核对完出席女儿生日宴之名单、请帖等物,正盘算着该为女儿做身怎样华服才配得上自己女儿那花容月貌,一边思索着一边被侍婢们簇拥着走到了女儿闺房门口。这厢女儿正带着自己的伴读在卧室里读书写字,长着一张可爱圆脸的爱丽丝是大公战友兼左膀右臂特伦菲尔公爵的三女,因和玛丽年纪相仿便被请入城堡中作玛丽自小的玩伴和学伴。爱丽丝虽然不能理解玛丽为何要与父母发生口角,但还是乖乖陪着玛丽写她完全看不懂意思的句子。
大公夫人进入爱女房间时只见两个小姑娘坐在书桌前涂涂写写,桌旁放着一摞摞手稿,看上去都是这两个小姑娘的杰作。她信手拿起一叠纸翻看,前面是一些玛丽对于大公国国家现状的描述和评价,虽说还是稚嫩但也可圈可点,尤其是那社会三阶段论更是让大公夫人看了暗暗心惊。夫人手中不停,把纸上字句默默记下准备与丈夫商议,翻完了这些写着社会问题的纸,手中还有一些画着奇怪图案的纸,这些纸大小形状不一,似是用稿纸和信纸裁剪而成,有些纸散发着莹莹微光、有些带着些许暖意、有些又触之微凉。夫人不禁发了怒:“玛丽,亲爱的,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夫人今天望了弥撒因而把腰束得紧了些,回家之后还没来得及松开一些便过来看望女儿,却发现这小姑娘不听父母劝告一意孤行研究魔法,还带累了丈夫得力下属的女儿,竟气得她胸脯不断剧烈起伏,面皮憋得涨紫,话也说不连贯了。玛丽见了,虽不乐母亲继续唠叨她学习魔法一事,但不忍看母亲似乎要被她气死的样子,还是依偎到她身边,掏出夫人放在衬裙中的嗅盐与她自嗅,一边手放在背后慢慢给母亲顺气,顺便找寻紧身褡下束腰的卡扣。
爱丽丝早在夫人走进房间时便站起来迎接她了,看着夫人不断动作却大气也不敢出,眼见着夫人气得呼吸困难,赶紧跑出房间寻夫人的贴身侍婢和奶娘了,现下领着一个玛丽十分陌生的医生并几个奶母匆匆跑进房间,还没有束腰的少女脸色通红、气喘吁吁,身后几人也一副狼狈模样。
夫人皱皱眉,将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背挺得笔直,慢声慢气地吩咐众人:“请安妈妈留下为我梳头,珍妮、安妮两个送迪斯医生回房吧。”几位奶母便按夫人吩咐行动,两位奶母将医生带出房间,夫人的陪嫁安妈妈留在她身边并不动作。房门慢慢合上,夫人长出一口气,扭头恨恨地对玛丽说:“魔法是好玩的么!你这般聪明,怎么就在这里魔怔了!什么时候认错了、什么时候不再胡闹了,你什么时候给我出屋。”随即对爱丽丝说:“好孩子,你且随我出来。”爱丽丝应道,“是了夫人,我就去。”在夫人说话时,安妈妈略松了松夫人的束腰让她可以顺上气来,感觉自己略好了些,夫人随即起身离开房间。
安妈妈毕竟也是看着自己奶大的小姐的独生女儿长大的保姆,对玛丽又多一份疼惜之情,在随着夫人离开房间,门将关未关时,还是说了一句:“小姐可还快认错吧!夫人也是为您好。”随即带着满眼心疼轻轻关上门。她不敢违逆夫人意志,还是狠心将房门锁上。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真让玛丽哭笑不得。虽不知母亲把爱丽丝叫走所为何事,但总不会为难于她。何况身边总算少了会时时规劝自己循规蹈矩,而自己却拿她无可奈何的小跟班,总归是感觉轻省了许多。她于是将厚重繁复的裙装层层脱下扔于沙发上,打开今早爱丽丝为她扎起的繁复发型,只留贴身衬袍,一头扎进床铺中。
玛丽先是在床铺中翻滚几下,享受了一番今生两岁后就再也没有体会过的任意行止之乐。大公之女必得谨守礼仪,行走坐卧规矩繁多,便是自己有一瞬松懈,也会有奶母侍婢并伴读等人时时提醒,哪怕是在闺房中也不得有丝毫放松。她翻身仰面朝天,罩在四柱床上的天鹅绒床幔每日一换,今日却是一幅宝蓝色绣金线圣母升天图。看着图画中面容慈悲的圣母玛丽亚,玛丽忍不住哼笑一声,不知是在笑谁。
玛丽亚需得童贞受孕才能显现出天神威能,而救世主的尘世父亲也需得和古代王族血脉相勾连,这神话无非是人的幻想,却被人自身当作真实、顶礼膜拜。玛丽任由这些被认为是“大逆不道”的思绪在自己脑中疯涨,又慢慢想起自己前世看到对于这些神话、宗教的种种论说。不论是认为宗教起源于迷信还是认为宗教起源于特定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这些精简理论只有落实到这个世界、落实到自己身上时才能体味出现实的沉重。
遥想当年,虽只是芸芸众生中无比渺小的一个,却也有几分生活趣味,前世父母虽不如今生之大公夫妇般富贵,一片爱女之心与夫妇相较也在仿佛,更不消说她愿做什么父母便支持她、为她寻找种种条件资源,不愿对她有一丝一毫限制,由是则感念在心,暗下决心要好好孝敬父母。是则她暴病而亡时心中极不甘,似乎是这一丝不甘牵引她的魂魄来到了这个世界、附身在了已经失去生命的大公夫妇还未出世的孩子身上,获得了地继承大公爵位、成就一番作为。
只可惜,她是女孩。
于是大公夫人便恳请自己胞弟,即当今教皇出手封印了玛丽全部魔法能力,让她不能有一丝一毫学习魔法的可能。只是玛丽因着前世因缘,今生觉悟极早,这桩桩件件全部记得。虽然感念今生父母拳拳爱女之心,但也不满于这世道对女子的压迫,更好奇于当年教皇等人施展的魔法,因此对魔法可以说是十万分地好奇。万幸她对于知识有极强的领悟能力,虽则封印了她的魔法天赋,她还是可以依靠各种旁门手段施展能为,今日被母亲发现的那叠纸上,便是她试验各种法阵的草稿。
说来也怪,大公夫妇虽然请人封住了女儿魔法天赋,但却并未限制她在自家图书室中种种书籍,其中与魔法相关的法阵、炼金等等书籍,从入门到精深不一而足,只不为她请教老师、也不许她四处询问、更不许她施展一二,哪怕只是借着纸张和天地中自有之魔力而成的小小玩意。
也许这也是父母苦心,虽则不能教授她魔法、也不许旁人知晓她在魔法上的造诣,但还是尽可能地满足女儿心愿。玛丽从没什么怨言,只觉得父母之心,着实让人感念。可是若是一味因着感念而顺从父母,她也是不肯。不消说十岁生日宴意味着她需要寻一户人家定亲,只是想象自己往后余生一如母亲一般忙于家务操劳,她便十分不乐意。只是还有不到十日便是生日宴,她却不愿做那笼中雀,任人处置。
只是心中虽有见地,却不知该如何行事方能获得自由,又不使得父母伤心担忧。玛丽心中盘桓着桩桩件件心事,终是精力不济,眼睛一闭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日爱丽丝都没有回到玛丽身边,玛丽有些不安。爱丽丝与玛丽在爱丽丝三岁后就形影不离,几乎可算作是亲姐妹,哪怕是两人偶有不适,也都是一并延医请药、不曾分离,如今却真算得上是许久不见了。只是爱丽丝毕竟是母亲唤走,大公夫人必不可能为难于小小稚儿,何况还是女儿身边挚友,便还勉强能放下心来。只是玛丽心中毕竟烦乱,那历史、社会和物理研究尽皆放下,只随兴在各色纸张上按法阵规律涂画,倒是做了不少法阵,被她唤作符纸。在胡乱涂画符纸、随意揉捏纸张时玛丽惊异地发现,相同的法阵若是按照不同方式折叠起来,其中的力量也会相应改变,只是这种改变变化万端,其中规律一时还不能参透,玛丽现下还只是随意折叠、不断试错,积累经验罢了。
心思忙乱之际,时间便过得忽快忽慢,但总之已到了生日宴前夜,爱丽丝总算是回到了玛丽的闺房内,带着满心欢喜,进门便对玛丽说:“小姐,好了!您再不用被关在屋子里了。”玛丽把她迎进里间,问她:“你这话又是何意?我心里只是不解。”爱丽丝解开衣裳,笑着说:“哎呀,我们都要有婆家了!”
玛丽心中一惊,随即也想到自己的年龄,于是问她:“那父亲母亲可说过为我定的是哪一家?”
爱丽丝立刻回说:“哎呀,原本小姐是不该知道的,但不知为何夫人同我们说了,她为您定了您的堂兄约克森子爵,还……还为我定了……”她脸颊滚烫,口中讷讷,然而还是说了出来:“还为我定了一门顶好的亲,是您的表弟……埃里克男爵。”小女孩在谈论这事时总会有些羞涩,何况是从小谨慎、以师长教导为是的爱丽丝。甫一脱口,热意上下冲撞,脖子和额头都红了一片,不住地用手背冰自己圆乎乎的脸蛋和红玉一般的脖颈。玛丽听了,默默点头不语。于是爱丽丝也收拾心绪,准备帮玛丽收拾收拾,一起洗个澡准备休息。
两人泡进浴池中,爱丽丝还是痴痴的,似乎是想着什么,脸颊红红,不知是被热气熏出的还是羞的,玛丽则在水下不住地扣着自己的大拇指,心里越发着急。
约克森子爵是父亲族中亲眷,魔法极强,几乎可算得天才,同时为人温和不失决断,玛丽虽在深闺之中,也听得父母多次称赞这位大她七岁的堂哥。那埃里克男爵也是一表人才,是小舅最得意之幼子,加之特里斯诺亚家族荣光,爱丽丝倒算是高攀了。既然是母亲做媒,爱丽丝就得了母亲和大公一家依仗,自然不担心有一等小人以她本人家世稍浅折辱于她。玛丽心下暗自思忖,却也不曾将自己些许言语告知爱丽丝,只自己洗净身子,拧干头发,上岸穿衣不提。
父母既然让爱丽丝知会与她,必是存了告诫之心,叫她收心乖乖备嫁,待到十五岁就如其他贵族少女一般出嫁。只是玛丽到底不是十岁稚儿,前生虽只活了三十不到,但也颇有些见地,于是待爱丽丝上床与她同睡时,她悄声问爱丽丝:“爱丽丝,你说我不结婚会怎样?”
过了许久爱丽丝也不曾回话,玛丽以为她是这几天过于疲惫,便准备安睡了。可这时爱丽丝又闷声问道:“那,可怎么办呢?”
是啊,玛丽心中惘然,这可怎么办呢?自己这短短十年人生中未有不出嫁之女。这女儿们在闺中总被奉若珍宝,为的便是长大后可以联姻、笼络家族势力之故。可女儿们便是去了世家豪族,皆有难言之隐,也还要在未出嫁女儿们面前作出幸福模样,这般互相安慰、哄骗,好像这世上女子不成婚变会死去一般。一时间心中戚戚,张口欲言,却无话可说。
却是爱丽丝,好像突然灵光一闪般,猛地坐起,口中不停:“小姐,我晓得了!咱们就模仿那奇情中所写,女扮男装!”玛丽应道:“是了,若我是男子,自然婚配一事还说得上话。”
爱丽丝更是兴奋:“若小姐是男子,那多少学校抢您这个天才还来不及呢!您心中这般丘壑,就算没有魔法天赋也当出人头地、作出一番造化来!”
玛丽仍是叹气:“可是爱丽丝,我已然是大公之女,怎生又能扮作男子?”
“这个……”爱丽丝蹙眉苦思,不多时便想出了个主意:“您换个身份逃出去不就成事了吗?”小女孩儿家被困在城堡里绝少见识,爱丽丝又爱那些奇情,只是戏言如何能当真?玛丽不禁细细分析:“若说改换身份,扮作男装,我等身量未开,自然可行。只是身份牌从何取得?若是没有身份,又有哪个学校会要你?”说到这里,两个女孩不禁都叹了一口气。
是了,没有身份牌在这个公国里寸步难行,伪造身份牌更是重罪,这又该如何是好?
还是爱丽丝有急智,她跳下床去拉开梳妆台的柜子,手中动作极快,口中也不曾停:“小姐你想要离开这里,就要赶在订婚宴之前,不然若是礼成,您就要去子爵家里做客了!身份牌虽是重要,但公国之大,却不是没了身份牌就无法过活。何况我曾听我哥哥说起当今也有不少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伪造身份牌。再说——”她将许多首饰细软包在自己一件衣服里,仔细捆扎好,又打开衣柜,找了一件中衣衬裤之类扔到床上,“先跑出去,总归会有办法的!”她又转身打开床头柜,拿出许多药瓶,与衣服放在一起包好,转瞬之间就和细软包袱一起,收拾出了一个小巧包袱,“想来夫人老爷如此疼你,小姐你就算跑出去了他们也不会拿你怎样。”她白白的圆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十分激动,好似自己也参与进了一次惊险刺激的冒险奇情故事,又扯下窗帘系成绳索挂在窗边,“小姐,趁着卫兵还没巡逻过来,快跑!”
玛丽自己也心神动荡,这是两辈子加起来自己已然看完,这便是对魔法师基础能力作简单介绍。对于魔法师来说区分能力的方式就是身体中能够容纳多少魔力并自如使用,测量魔力在魔法学院中似乎是极简单的,魔法师们将一定魔力量划定为一单位,每两个单位为以等级,如此划分明了。而魔法亦有许多分级,在大公府中时玛丽所看诸多书本到底不曾说得明白,在这书中便明确写着划分魔法的方法:一单位魔力能够引发几单位魔法等价的奇迹便是几级魔法。这序章和看完,玛丽心有所悟,想来编织魔法更像是画符箓,这魔法师使用魔力便如同电池充放电,这样想来,倒也算是简单明了。
只是有了基础知识却无法解决眼下重中之重的封印问题,舅舅魔力深厚、魔法精妙,不知该如何破解,自己虽有记忆,然而舅舅却是虚空施法,似乎只用自己魔力便完成了这封印,也看不出什么奥妙来。想到这里,玛丽不由叹了口气,觉得前路渺茫。但转念一想,书中说过魔法师有各种方式延寿,想来若是自己有所成,也可以多争取些时间。
于是玛丽将《万魔心诀》略略看了一遍,发觉后面便是一位大魔法师所写自己钻研魔法之感悟,便忙忙下翻,看看是否有记述魔法、阵法之道,自己如今无法存储魔力,也就无法靠自身施法,只能以这种被学院派不齿、打为“投机取巧”的方法暂寻出路。只是这《万魔心诀》中对阵法所述甚少,大多是些内观技巧并利用自身魔法进行破坏之能,虽是十分遗憾,但玛丽心中也清楚这阵法本是小道,加之教皇冕下修为高深,哪里是自己随意寻摸到的书中就能有解决方案?说不得,总归是先要寻到封印魔法,找到这类魔法的规律,再进行研究了。
想到这里,玛丽心中稍定,就这般按书架排列安心看起书来,这般废寝忘食研学了许多时日,每日早晨被老师拉去晨练跑操,回屋便看书,看累了倒头就睡、饿了便摇铃让凯蒂为她准备饭食,这般日子不知过了多久,石板中小半书目也被玛丽草草看过,只还不见精研阵法之书,更不知教皇封印该如何处置,只能继续如此便罢了。
这一日早晨老师将玛丽摄出房屋,落在一个陌生所在,似乎是一个石窟,外表无甚不凡之处,只是极寒冷,老师挥手洒出一片光芒将玛丽罩住,瞬间便浑身舒爽、再无寒冷之意。玛丽这时才有心情打量四周,只见这石窟似乎是在整块山石上凿出,这山石也很是不凡,这般寒冷却丝毫不见冰霜,往身后一看,石窟深不见底,往身前看去,便见得隐隐有些光华溢出,玛丽虽是凡人,也觉得这个所在十分不凡。
玛丽不由问道:“老师,这却不是那片山林之中?”老师便低头看向玛丽,说:“那片山林毕竟只是凡俗森林,你如今再在那处磨练便无所进益,这洞穴中便是淬龙池,乃是西域龙族磨练幼龙体魄之地,若是能够完成淬炼,肉体当有巨龙能为。”
玛丽心中一惊:“老师,这……”话语已至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询问,巨龙乃是整片大陆上的无冕之王,自身魔力深厚、还有许多天赋神通,一只成年巨龙之威,需得百位人类顶尖法师才能勉强抗衡。好在巨龙繁衍困难、少有子息,自然族群极小,虽然寿命悠长,而成长极慢,加之大陆上大片土地魔力对于龙族太多稀薄,不宜居住,只盘踞在极北雪原中建国,否则这片大陆上哪里还有人族立锥之地?老师如今却可将自己送入淬龙池而不惧巨龙对入侵者发起的追杀,甚至自信可以护住自己这个普通人,想来威能也是无与伦比。
老师只是偏头嘱咐她:“我就在你附近守着,若是十分坚持不住我自会带你离开。”玛丽听了便知老师是要将自己潜力榨出,让自己将肉身淬炼完满之意,这种手段前世中有过诸多着述,何况还有一等训练运动员的方式也不外乎如此,想来老师也是一片拳拳心意。玛丽心中便打定这个主意,若是后日身体不济,自然还有调解法门,这般危险之地老师都能为她闯入,想来虽然相遇纯属偶然,但老师也是将她当作真正弟子看待了,只是现在自己学艺不精、不能帮上老师什么忙,只能乖乖听话就是,若是日后自己作出一番事业,也要报答于老师。想到这里,玛丽胸中不禁涌起无限豪情,抬步走入光芒之中。
——好重!
玛丽甫一走进光芒笼罩之处,还未来得及打量四周,只觉有如泰山压顶一般重量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双腿一软,便被压得五体投地了!这两世以来,玛丽从未有过如此挫折,更没有在除了过年时节跪下的经历,不免觉得丢脸,勉力挣扎着想要爬起却还是被重压压得在地上翻滚不止。
就在玛丽挣扎时,老师也迈步缓缓走入这个所在,低头看着泥鳅般的玛丽不做声。玛丽脸上灼烫、脖颈也烧得通红,不曾想这般狼狈姿态居然落进自己尊如父母的老师眼中,在这羞愤不甘之时硬生生生出一种力量,强迫自己站了起来。只是这站起也极勉强,身边没有搀扶之物,玛丽因着内心骄傲也不肯扶住老师,只能全靠自身力量站得两腿站站,几乎无法迈步。
虽说这玛丽身边有老师魔法护持,不会被骤升骤降的温度所苦,但这护持特意被设计成不能影响玛丽感受这淬龙池中龙威与天地灵气相结合后产生的威压,以达到最佳的煅体功效,也是老师将她当作自己亲传弟子、细细养护之意。这龙威龙气是天地间上好的淬体事物,只是极为难得,只伴随巨龙而生长,巨龙若是走了,这龙威龙气也当即消亡,淬龙池中威压甚浓,几乎成为水液弥漫于空气中,虽是恐怖但并不损伤肉体,只有强身健体并不惧强者威压带来的心神震动之效,这番带玛丽过来也是想着她身体柔脆而无魔力傍身,随手做出的符纸虽有趣却不如魔法一般可以时时回护自身,虽然这段时间有自己护住她,但她总要出去历练或是寻觅命运,其中种种危险意外不可胜数,若是身强体壮自然也可多几分生存可能。
这厢玛丽好容易站起身,只觉得呼吸也十分困难、几乎要勉力为之方不至于窒息,只是老师在一旁静立,仿佛毫无影响一般,不觉又多了几分对老师的敬仰。她强撑着压力颤巍巍地迈步试图向前走,骨骼在行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玛丽只觉得肌肉酸痛,尤其是大腿肌肉不断颤抖,双腿逐渐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玛丽几乎要再次栽倒在地上。想来若是再次摔倒,以现在羸弱的自己肯定是无法再次站起,且不说爬能不能爬到重点,光是在泥中打滚这种狼狈姿态便是玛丽死也不能接受的,于是她几乎咬碎银牙,勉力迈出一步、又一步,就这样极缓慢地走向重点。
老师只在一旁安静站立,眼中十分平静,不知心中作何打算。
玛丽出汗如浆,眼前一片模糊,对身外之事已浑然不知,已然是强弩之末,每迈出一步都会摇晃几下,似乎下一秒她就要晕死过去,然而她终于还是不曾倒下。支撑她继续站立、行走的便是那股从骄傲演变而成的执念,从最初只想着不要形容狼狈到现在慢慢憋出一份不甘心和犟劲儿,不知是在和谁撒气,却只想着要走完全程,在这股盈满心间的怒气驱使下,她不停地走着,威压施加于她身上,将她压进泥土中、每迈一步都会在地上印下深深脚印,但她只是走个不停。
渐渐地,她连气都没力气生了,身体早已到达极限,甚至无法感受到酸痛、汗水流入眼中也无甚所谓,只是麻木地走着,早已过了那个惊讶、羞耻、进而愤怒的阶段,连怨怼于老师为何不出手将她带走、脱离苦海这个念头都不再在她脑中盘旋,玛丽只是单纯地走着、一步一步慢慢走着。
老师一瞬不错盯着玛丽看,眼中氤氲着两团红光,他正在用魔法观察玛丽全身,只要真正到达她的极限,他便会出手将她带离淬龙池。但玛丽还在坚持,在她刚刚走到四分之一圈时他还有些惊讶,想着人类不论如何也只能到达这里,可现在已经快要走完完整一圈,玛丽仍在坚持,而速度却隐隐有提高趋势。转念一想,许是她体内魔力天赋作用,虽然被教皇狠狠封住,却还能在本能驱使下发生作用。
——这样想来……老师心中便又有了新的计较,眼中更多了几分热切。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玛丽已然麻木,浑不知天地为何物,只能靠着本能缓缓走向终点,在回到老师身边之后几乎是完成执念一般,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老师脸上依旧淡淡,只是眼中更多了几分赞许,玛丽的挣扎、努力他都看在眼中,只觉孺子可教,更可贵的,便是玛丽这决心,想来不仅天赋高、心气也不低。
一面心中转过许多思绪,一面挥手将玛丽用一阵柔风卷起,一个迈步,两人就来到另一个洞穴中,这洞穴壁镶嵌着许多夜明珠,最小的也有玛丽拳头大小、最大的将近头颅般大,将巨大的洞穴照得纤毫毕现。洞穴中央却有一口泉眼,不断往外冒出温热泉水,这泉眼附近不知被谁装饰一番,白玉作池底、青玉作台阶,各处皆雕龙凿凤,并由繁复缠枝花样,阴刻阳刻等等俱全,看着颇为不凡。老师再一挥手,便将玛丽扔进池子中放任她随波浪起伏,随后弹动数指,往温泉中打出数团液体,并许多奇花异草漂浮空中。
老师对着空中花草打出诸多手诀,待花草皆蒙上微微红光后又张口喷出一道流火将花草尽数包裹,花草瞬间化作一团团液体,又被火焰牵引着互相融合,五彩液体在融合后继续被火焰煅烧,不多时便析出许多杂质,皆被火焰烧成青烟化在空气中,随着最后一丝杂质被烧去,水团也由五彩变得清澈透明,只是光华流转间仍能见到斑斓瑞气。老师又弹出一指,这液团便电射而出,直扑玛丽面门而去。
虽做出诸多神妙操作,然而也只不过花费了老师一个呼吸,法师之威,何其厉害!
待到液团从玛丽面目上不断扩展、直至最后包裹玛丽全身,老师也就略略点头,离开了温泉,另作自己事务去了。
玛丽醒来便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温暖之中,仿佛回到了母亲的肚子中,不由得发出了几声呻吟。又伸了个懒腰,惊异地发现自己身上温暖舒适,没有任何酸痛感,想来是这温泉神异非常,让自己在肌肉被极尽压迫后还能拥有强健身体,这许是老师手笔,就让玛丽更觉得看不透这个人了。
现下老师还没有来催玛丽,许是还没有到晨练时间,既然如此那便先在这水中稍事休息,最近她为着解开封印日日苦读,前世写硕士毕业论文也没有这般刻苦过,只是刻苦毕竟不是可以坚持的,在这般舒适之处玛丽也不免松懈了。
于是她在水中尽力放松身体,几乎叫她忘却一切苦恼了。还没有享受多久,便有一人翩然而至,不怎么动作便把玛丽卷到岸上让她站好,原本已被浸湿的衣物也在玛丽站稳时被烘干了。如今玛丽看见老师便不由心中发紧,虽则自己在淬龙池中晕过去后便来到这里,身体也无甚损伤,但那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和浑身疼痛至麻木的磨练到底也算得上折磨,若是有得选,玛丽绝不会想再去淬龙池了。
只是……玛丽略一攥拳,骨节处便发出爆鸣声,自己确是受益良多,淬龙池一行,胜过以往晨练百倍之功。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略略苦笑,看来任何实力都不能靠投机取巧获得,却为天地至理了。
老师却没有玛丽那么多心思,在她思索之时已施展威能,将两人传送至淬龙池前石窟中,这便是要玛丽再入淬龙池的意思了。玛丽不由叹了口气,还是乖乖迈步向前,并暗暗给自己打气:今日不努力,后日出去历练,死的可就是自己了!只是死了倒也罢了,若是狼狈回家,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呢!这般想过,便也坚定了步伐,走进淬龙池再受历练。
这次进入淬龙池却不如上次般痛苦,玛丽虽还是被威压压得喘不过气,但好歹没有压倒在泥地上打滚,虽然还是痛苦无比,但到底不同于上次那般失了比她命还重要的体面。玛丽心下略安,只继续迈步向前走去,肌肉骨骼仍嘎吱作响,走完四分之一圈后更是胀痛无比,让人几乎无法生出继续迈步之念,可玛丽天生便是牛心,若外力强压,她便偏是要做,不论好坏。走到三分之二处时她又再无力气生出任何念头,只能慢慢走来,最后四分之一更是仿若行尸走肉一般,只能弓腰驼背,勉力指挥自己向前行走。这样走完一圈,玛丽又是干脆昏倒,而老师也如前一次般行事,将玛丽带到温泉处投入温泉并炮制药液。玛丽又在温泉处修养好后,老师便又将她带去淬龙池磨练,这般持续了许久。
这天,玛丽总算可以在走完一圈后维持住一点清明,便见识到了老师炼制药液的精妙法术,想来提取不同药草的有效成分并融为一炉并不是什么简单活计,老师对魔法的操控已然是细致入微了。
越是和老师相处便越觉得老师深不可测,玛丽泡在水中,体味着温热的药液不断舒缓自己酸痛的肌肉带来的舒适,不禁又开始思索自己究竟有什么东西能够报答老师,想来老师当时将自己带出城、还收自己为徒是有所考量,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却没有对她有任何除了体能的要求,难不成老师只是在选择一个和眼缘的徒弟?
想来应当没有这么简单,老师一直在意自己身体中教皇的封印,也许是与舅舅有些龃龉,许是想着借由自己体内封印对舅舅行不轨之事。想到这里,玛丽不禁苦恼,若是这样,自己便是个左右为难所在了,既不能不帮着用心培养自己的老师,也绝不能背叛从小待她极好的舅舅。
思来想去没个头绪,玛丽索性不再纠结,也是她能为低微,若是再强些,也当能独当一面,不必再在水池中胡思乱想。于是打定主意,要快快找到解封方法、早日修成大能,如此这般,即便老师与舅舅之间有什么矛盾,自己也能从中斡旋一二,不至于违背本心。
玛丽念头通达,一瞬间只感觉自己头脑似乎更加清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只是这瞬间究竟太短,不能有所作用,于是也只能作罢。
然而玛丽还是守住这一点清明,突然觉得自己周身有一股热气不断回转,这热气不断通过某些特定方向、位置回转,时而一分为多、时而合多为一,就这样热气不知在玛丽体内转了多少圈,她突然抬手一挥,一大片冰洒落温泉之中久久不化。
“这是……”玛丽怔怔地望着自己挥出的手,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可以用肉身使用魔法!于是立刻调动精神,回想先时热气弥走全身之感,勉强又汇聚起一股热气在周身游走,但这一次热气很快散去,玛丽又试了几次,要么无法汇聚、要么早早散去,总归不像程?”
几兽互相看看,布莱克便小心问道:“主人可知这处院子是大人赐予的,连带着我们也是,便是可以收起来随身携带的。”
玛丽一愣:“还有这事?”
布莱克便说:“确是如此,只要将院门口匾额摘下,便可收纳,待到要进院子休憩时,找个平整些的地面将匾额放下便又复原了。”
想到自己不必日日风餐露宿、凄风冷雨,玛丽心中不免欢喜,说:“这样便是最好不过了。”又想起自己之前遍寻兽人情报而不得,又问几兽:“你们日常生活物资可还足够?尤其有无什么只有你们需要而我不知的物什,若是出门了还不知道那可不就抓瞎了。”
布莱克掏出一个小本翻看并说:“回主人的话,目前一应食物、茶水、布匹等还够,只是兽人一族需得魔石生活,这魔石便是存储魔力的石头,要得不多,一月一块一级魔石便已足够全院使用,如今我们还有许多,也够这一二年用度。但日常饮食易得、这魔石确实有些难得,虽然我们可以勘察附近魔石信息并加以采集,却还得主人多多留意了。”
玛丽点点头,说:“想来魔石用来制作法阵也是好的,既然如此,不仅你们需要这玩意儿,我会留意。可我毕竟无魔力傍身,你们也没什么天赋魔法,如此一来皆是弱小,可有什么方法助你们提高实力?”
布莱克又说:“既然如此,便是需要更多魔石了,譬如我是风系一级兽人,若能够吞食一块我心脏大小的二级魔石,便可以在炼化魔石后变为二阶兽人,晋升之法当是如此。”
玛丽便说:“那你便细细拟个名单,记录下各人属性等信息,之后论功行赏也可有些依靠。”众兽人听了,喜不自胜。
这天玛丽早早便睡下,准备明日清晨六点出发,离开这住了许久却不曾熟悉的洞府,回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