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另外叫个人过来。”
姚晓瑜将银角子递过去充当跑腿费,侍应生嘴角刚刚扬起就僵硬在了原地,他有心想问个原因,瞧见姚晓瑜被帽子遮住的下半张脸后又没了底气,努力提起精神应了一声,很快叫了个同事过来。
“街上能买到的今天的报纸都带一份过来,单子上的书也要,越快越好。”
姚晓瑜没说什么客气话,有时候太过礼貌反倒不会被人放在心上,侍应生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应了一声便匆匆去做事,姚晓瑜就关了门,坐在椅子上等着书籍报刊送到,顺便叮嘱叶君书多注意着些门口的侍应生。
“他身上可能有虱子。”
姚晓瑜说这句话的时候都觉得脑袋痒痒的,要说初来乍到一穷二白开局她最满意的是什么,那就是虽然已经家徒四壁到荡气回肠的地步,但依旧是四害绝缘地,厨房没有老鼠蟑螂,男女没有虱子跳蚤。
要是她睁开眼跟老鼠面对面,去厨房找点吃的与蟑螂打招呼,睡觉的时候脑袋窸窸窣窣,皮肤上有东西蹦蹦跶跶,姚晓瑜发誓自己绝对会当场重开。
毕竟上海虽然被许多人认为是北方,但在秦岭淮河的分界线上却被归属于了南方,而南方的生物往往具有巨大化的特征,东北的耗子是能当宠物养的杰瑞,南方的老鼠可是黑猫警长里面能吸猫血的彪悍!
不过这个时候的上海的老鼠一般没机会长那么大,倒不是没有潜力,主要是许多商贩会用老鼠肉冒充别的肉进行销售,大老鼠在他们眼中跟钱差不多,姚晓瑜偶然撞见过一回后,买吃食便谨慎了不少。
“我会注意!”
叶君书听了姚晓瑜的话,决定回头就把人给换了,漂洋过海的旅程有时候并不平静,连叶滨逊漂流记都上演过一两回,因为种种原因不同阶层的人被迫进行集体的短暂生活的片段也并不少见,叶君书知道虱子,但不代表着他能接受自己染上这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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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1】月饼馅料来自《中央日报周刊》登载一篇评论,提到南京冠生园推出的月饼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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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几天, 姚晓瑜一直保持着每日来一趟大饭店看叶君书的频率,即使偶尔有不来的时候,也至多隔上一天就会出现, 而只要进了房间,至少也会待上一个时辰才会出来。
等侍应生将叶君书被金屋藏娇的印象彻底固化,外面的风声也没那么紧张后, 叶君书便思念起自己的工具包来,之前那些人把叶家盯的死紧,针头线脑都得过一遍手, 他自然不好提,现在却是可以盼一盼了。
当然叶君书最想要的还是出门走走,虽然他回到上海以后就没出过几次门, 但自己不出门和不让出门还是有区别的,可他也知道这事情的危险性,所以只是退而求其次。
“那些大物件不好带出来,吹风机之类的小东西却还是有改进空间的。”
叶君书叹着气说道,他的动手能力在不平静的人生中得到了充分锻炼,所以在面临从外国回来的由奢入俭难后, 叶君书果断开启了手搓之路,只不过需要制作的东西太多,除非要紧到极致, 不然物件都是到了能凑合用的程度,就赶着去做下一个了。
像吹风机就是凑合用的水平,不是不能改进, 只是需要改进的东西太多,在它身上花费的精力并不足以达到预期的收获,就先往后挪了挪, 可现在能带出来的也只有小物件,它便又成了合适的东西。
“吹风机?你是说吹头发的那个吗?”
从叶府运输东西的风险太大,姚晓瑜本来没打算答应,但她刚刚听叶君书提到了什么?!
“嗯,你听过啊?”
叶君书有些诧异,这个小东西在国外不算罕见,毕竟是二十多年前就发明出来的东西,但回到上海以后他就没打听到能在国内购买的成品,这才决定自己手搓。
“在报纸上看过,”
姚晓瑜确定叶君书口里的吹风机跟她想的一样后,本来觉得不值得冒险的心思顿时转变了,这东西她到现在都没在上海的贸易市场瞧见,托人从外国运输也是了无音讯,要是不抓住面前的机会,那可能就要等后面吹风机大规模上市才能拿到手了。
“我头发很厚,每次洗头以后的晾干都很费时间,看到吹风机的介绍以后便很想要,钱都准备好了,商场却一直没有销售。”
姚晓瑜将消息的来源一笔带过,重点放在了长头发的烦恼上,叶君书也很好的领悟到了她的意思,直接说吹风机做好以后送姚晓瑜一个。
“买就行,我不缺钱,就是没货。”
姚晓瑜并不打算白嫖,叶君书没争过她,只能无奈的答应下来,心里却琢磨着还是得捣鼓点东西出来送给姚晓瑜,冒着风险帮了他这么大的忙,没点表示叶君书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两人商量好物品的运输流程,姚晓瑜便匆匆出了房间,黄包车走到一半,车夫因为突如其来的生理需求匆匆在墙角把车停下,一溜烟就没了踪影,姚晓瑜两人正等着人回来,一个瘦小的身影就猛的蹿了进来。
“让车夫带我去码头……怎么还有人啊!”
边躲进来边练习话术的女孩后知后觉意识到不了的存在,数钱的手僵在原地,整个人跟掉帧一样一卡一卡的抬头,发出小小声的绝望惨叫,然后眼睛一眨……女孩似乎想要通过眼泪博取同情,但眼睛不大听使唤,干涩的令人心如死灰。
“……那个,请问能帮帮我吗?”
在几次尝试都没有成功后,女孩终于破罐子破摔的开口,用语很礼貌,听着却没有多少希望,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捕捉到女孩身影的陶笑笑已经赶了过来,堵死女孩的出路。
姚晓瑜今天的洋装也是一如既往的大裙摆,虽然不像之前的碗装那么夸张,但塞进黄包车还是有些勉强,陶笑笑便雇了一辆车跟在后面。
“怎么帮?”
姚晓瑜一边思索着是不是秋冬比较能触发各种小任务,一边轻声问道。
“我是逃婚出来的,家里发现以后派了许多人来抓我回去,我要去码头坐船出国,求两位……他们来了!”
女孩似乎听到什么,跟惊弓之鸟一样闭紧了嘴,将本就瘦小的身体努力往角落缩,姚晓瑜示意陶笑笑先回自己的车上坐着,车外很快有声音出现,是解决完问题的车夫回来了,说了一大通赔罪的话后,便继续拉着车往姚晓瑜之前说过的地方走。
“找,都给我仔仔细细的找,刚刚有人在这边瞧见小姐了,她肯定还在这附近。”
一个听着就让人心生厌恶的嗓门在车外炸响,姚晓瑜看了眼将自己缩的更小的女孩,掀开了轻薄的窗帘,瞧见一个长着绿豆眼的男人,那声音就是从男人的嘴巴里发出来的。
黄包车的款式都差不多,有些带着顶罩,姚晓瑜坐着的这辆应该是车夫自己的,四周的空档用一整张草帘挡住,左右在编织的时候就留了口子,用干净的布缝上去做了小窗,前面也用布料遮挡的严严实实,只要没人故意掀开,便瞧不见黄包车上是什么光景。
要不然女孩也不能一眼看中了这辆黄包车,连雇佣的银元都准备好了,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里面有人,现在被堵的进退不得,但凡面前的外国女郎吼上一嗓子,她就只能被提溜回去嫁人。
女孩的眼中闪烁着悲哀的情绪,已经做好如果真的被抓回去就吞水银的准备,如果不能决定她怎么活,那她至少要选择怎么死——在出来的第一时间她就去过西医的医院,换了足够的温度计,那些水银也已经放在她脖子上的玻璃瓶中,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另一条退路。
说什么叶家门当户对,那个畜生但凡有一点儿心疼她,真的听过她一句话,都不会觉得她的愿望是嫁个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