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刚才在棘梨面前的暴怒,容顺慈现在一脸平静。
她仔细打量起来这个离家出走的孙女儿,穿戴不如还在家的时候,但一点儿没瘦,精神气也好,完全不像是受委屈的样子。
这个认知让她更哀伤起来,不由自主就想起来已成为一捧骨灰的小女儿。
所以,当初都是她太自私太自以为是了是吗?
她的女儿,她的菩月,并不是如她想象中的那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菩月其实过得很好,很快乐。
只这么想着,她不由也流出了几滴泪水,很快又被她抹去。
自从记事起,她哭的次数就屈指可数,更是从未在人前如此不成体统过。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一只苍老布满皱纹,一只年轻光滑白皙,对比明显。
容顺慈语气前所未有柔和下来,她已经老了,严肃的脸上爬满了皱纹,精明的眼睛也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浑浊起来。
她的儿女早就独立出去,而她的孙辈们也都长大成人了。
容顺慈以前从未觉得如此无力,即便是衰老,她也从未觉得如此渺小。
人心真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看着眼前哭得可怜又可爱的孙女儿,她坚硬的心肠突然就柔软下来,笑问道:“我听你大嫂说,你不是把人带回来了吗?人呢?怎么不带来让奶奶看看?”
可
青玫不好意思道:“我怕他来这里您又要生气,就让他先回去了。”
容顺慈叹口气,心里空落落的,有些说不上来的失望。
在今天见到棘梨、听她说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之前,她只心疼千娇万宠的小孙女,对那个男人全然没一点好感。
可见了棘梨之后,她的心却裂开了一个口子。
她自以为要将自己的女儿救出泥潭,其实却做了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她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再活也活不了多少岁了,突然死了的那个“他”和还活着的这个“他”生出强烈的好奇。
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又是什么样的人?
能让她优秀的女儿和死心塌地,应当不会太不堪入目到哪里去。
青玫看到容顺慈脸上的神色,忙道:“奶奶,我让他走也是怕您不高兴,您要是想见他,他才刚出门,应该还没走多远,我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应该也用不了多久。”
说罢她就拿出手机拨通了白蔻的号码,可直到长时间无人接听自动挂断,她又拨了两次,还是如此。
容顺慈又叹口气,脸上挤出来一个消息:“别打了,可能真的是天意如此,没有缘分罢了。玫玫,跟奶奶说说,你这段时间在外边过得怎么样?我听你哥说,你还要出去打工?我们家的小公主,怎么能吃这种苦呀?”
在记忆中,容顺慈少有这样和蔼可亲的时候,可能真是上了年纪,说话也越发软和了。
青玫看着这样的容顺慈,感觉心中暖融融的,话也不自禁多了起来,“没有呀,我去上班确实是挺累的,但每次发工资的时候,我就可高兴了。虽然那些钱可能还不够我之前买一个包的,但我还是特别高兴。而且我发现了,那些很贵的包和衣服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几十万的包甚至还不如十几块的帆布包能装呢。”
容顺慈从絮絮叨叨的一大堆话里知听到了十几块三个字,浑浊的眼睛湿润了,至少在此刻,她是真的心疼这个孙女儿。
“你爸妈和你哥,把你的银行卡都断了是不是?放心,奶奶有钱,等一会儿,我就把钱都打给你。我们玫玫什么时候用过十几块钱的东西啊?”
青玫解释道:“没有,我的银行卡没有被停。我就是想着,和我同龄的人,我那些大学同学,她们都可以出去工作赚钱养活自己,我和她们都是一样大学出来的,肯定也可以。”
容顺慈长久地望着眼前的青玫,就像是她以前无数次凝望棘梨一样,妄图从眼前人找到昔日女儿的影子,可惜她还是失望了。
棘梨的长相应该是随了她的父亲,只偶尔有些小表情和青菩月如出一辙。
青玫和菩月下半张脸倒是极为相似,可到底还是不一样,青玫更柔顺乖巧,菩月的端庄表皮则完全是装出来的。
大儿子青同甫是由丈夫亲自教养,二儿子陪着祖父母长大,只有菩月,她的菩月,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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