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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内侍识趣退下，二人回观景台就坐，方才执扇的两个娘子亦换过罗裙，从旁燃香添茶。元晖抿茶暗觑，见萧绍侧身戒备，神色冷峭，视那纤纤玉手如罗刹白骨。
&esp;&esp;刘舜捡的这头野狼，驯了这么多年，学得人模人样，骨子里还是那股畜生劲儿。
&esp;&esp;元晖腹诽着，手一扬，佳人便退至他身后。
&esp;&esp;“听闻堂舅已奉诏回京。”
&esp;&esp;萧绍抬眼道：“吴王消息很灵。”
&esp;&esp;元晖笑着看向山外：“天阴了这么久，什么时候下雨都不稀奇，苍穹之下，又何止我一人仰头盯着？”
&esp;&esp;萧绍思忖片刻，转过话头：“裴晏什么时候回来？”
&esp;&esp;“萧兄消息也很灵。”元晖缓缓喝茶，不疾不徐地说，“那厮有太子惯着，向来是独来独往的，我哪知道。但月底龙王祭，扬州一应官员都会到，应该会回来吧。”
&esp;&esp;元晖放下茶盏，眼皮朝身侧一挑：“萧兄可有要事？”
&esp;&esp;萧绍未作声，元晖会意地让那两个娘子退下，重新为萧绍倒了杯茶。
&esp;&esp;“这下可以了。”
&esp;&esp;萧绍脸上总算有了些变化，他张开手掌从上扣下地接过茶盏，稍作停顿，猛地砸在桌案上，四根手指一扫，捻起两块碎瓷片，朝着元晖甩过去。
&esp;&esp;疾风如闪电般擦过元晖的耳廓，霎时滚烫刺痛，藏在竹屋后的亲卫一死一伤，尸身顺着石阶往下滚。
&esp;&esp;元晖背脊一凉，眼角微颤地朗笑道：“瞧我，把他们给忘了。”
&esp;&esp;他双指压舌吹了哨，山林间倏地一番动静，枝头鸟雀四散。不多时，重归平静。
&esp;&esp;“城中府邸建在堤塘下，不见山也不见水，实在无趣。山里景色好，望海无垠，就是偶有猛兽，总得备些人，眼不见就忘，萧兄莫怪。”
&esp;&esp;萧绍闭上眼，耳廓微动，少顷，这才从袖中抽出一卷白绢。
&esp;&esp;“见过吗？”
&esp;&esp;元晖拧眉摇头。
&esp;&esp;“仔细想想。”
&esp;&esp;“绝色佳人，我若见过，定不会忘。”元晖将绢布折好递回，试探问，“可誊几份，我让人派下去找找。”
&esp;&esp;“打草惊蛇。”
&esp;&esp;萧绍想了想，又问：“听说裴晏在扬州跟个乐妓走得很近？”
&esp;&esp;“是有这么个事，但那寡妇是张康的侄女，半老徐娘，与萧兄这……”他指指画像，“天差地别。”
&esp;&esp;“越是差得远，越有可能是。”萧绍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收好画卷，“人在哪儿？”
&esp;&esp;“也在鄮县，但她要主持龙王祭，月底定会回来。”元晖笑道，“萧兄若不嫌弃，我城中府邸尚有……”
&esp;&esp;萧绍起身打断：“祭典我再来。”
&esp;&esp;人一走，内侍折回来。见主子脸色难看，顺着骂了几句。
&esp;&esp;“怀王连亲儿子都不偏私，遑论一个连军衔都没有的亲卫，殿下莫被这不要命的狗东西气坏了身子。”
&esp;&esp;“他可是能只身闯敌营，咬断大将的脖子，全须全尾地回来。你知道当初在黑山戈壁，刘舜为了缚住他，折了多少人进去么？”元晖睨了这马屁精一眼，“我看你才是不要命的狗东西。”
&esp;&esp;内侍慌忙跪地，左一下右一下地抽自己耳刮子，身缺二两肉，手脚都软绵绵的。
&esp;&esp;“行了行了，少跟我演。”
&esp;&esp;元晖烦闷地摆手，松了松腰间革带，斜躺在竹椅上。
&esp;&esp;内侍立刻换上谄笑：“臣这就让娘子们回来，给殿下消消火。”
&esp;&esp;“嗯。”
&esp;&esp;日上三竿，山中云雾如晒化了的糖霜，凝附在枝头，风一吹，簌簌往下掉。远处海面浮光跃金，元晖闭上眼，又想起方才那画中女子，唇角忍不住嗤笑。
&esp;&esp;“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有不好色的男人，老铁树开花……”元晖猛地坐起来，幸灾乐祸地笑，“刘旭那臭小子，该不会要有弟弟了吧？”
&esp;&esp;这热闹得看，得好好看。
&esp;&esp;日暮时霞光万丈，染匀了海与天，也映得院子里一大一小两个人满脸丹彤。
&esp;&esp;裴晏握着宋朗的手，领着他一笔一划地示范：“写字施的是巧劲，我看你扔暗器就很准，这二者有共通之处的。你记住这个使劲的位置。”
&esp;&esp;宋朗点点头，嘟囔道：“云姨说，多看多练自然就会了，我写得不好就是练少了。”
&esp;&esp;裴晏嘴角勾了勾：“她是没耐心。”
&esp;&esp;宋朗忍不住跟着抱怨：“我也觉得，云姨总是多问两遍就发火，也就三哥受得了她……”
&esp;&esp;宋朗紧咬唇，后知后觉说错了话。
&esp;&esp;他本对裴晏颇为嫌恶，但这些日子云英总把他扔给裴晏教，处得久了，也生出些好感来。至少这家伙从不嫌他笨，这几日还花了十几个时辰，给他画了一大摞棋谱，说不管阿娘走哪一步，他都可以照着应对。
&esp;&esp;“你的字和云姨好像啊。”宋朗转过话头。
&esp;&esp;裴晏瞥了眼桌案上云英先前留下的摹本，抿笑说：“是，我学她的。”
&esp;&esp;妙音挑帘出来，宋朗连忙甩开裴晏上前搀扶。
&esp;&esp;妙音不禁颦眉：“怎的对裴大人这般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