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 第175节(2/2)

&esp;&esp;“抱歉,不是成心的。”

&esp;&esp;在楚翊将盖板扣回去前,叶星辞屏住呼吸,明眸闪着好奇,小心地朝棺内望去。

&esp;&esp;竟有两具骸骨,头发皆花白。棺里有个朽烂的锦囊,露出两缕早已失去光泽的黑发。原来,这是一对白头偕老的结发夫妻。

&esp;&esp;“是夫妻同棺合葬。”楚翊平静道,指指白骨之间用褪色红布绑在一起的腕骨,“把手拴在一起,两口子就不会在黄泉路上走散了。”

&esp;&esp;叶星辞喉头酸涩,柔柔地看向楚翊。四目相对,两心相照,渐红的眼眸如被夕阳染红的海,藏着汹涌炽烈的情愫。

&esp;&esp;二人同时笑了笑,动手将盖板放回。

&esp;&esp;楚翊作为白事行家,讲解道:“夫妻合葬,都是分棺同墓,不然中途开棺会惊扰亡者。直接同棺的极罕见,只有一种可能:夫妻俩几乎同时离世。”

&esp;&esp;“不同生,却同死。”叶星辞低喃,“真有缘分。”

&esp;&esp;想不到,这一方逼仄破棺,承载了无名夫妻对生死、姻缘和来世的全部期冀。没有珍宝陪葬,却完全拥有彼此。

&esp;&esp;和功名利禄相比,究竟哪一种更幸福?当然是……既有钱,又恩爱喽。

&esp;&esp;他们退出墓洞,将石门归位,不再打搅。

&esp;&esp;回到流岩,叶星辞仍时不时地出神。

&esp;&esp;入夜了,军营又一次点卯,将士们陆续睡下,偶有巡逻的脚步穿梭于营区之间。

&esp;&esp;楚翊在中军营垒同各部将领军议,叶星辞没参与。他独坐床前,用牛角梳仔细梳理发丝,想找到那一绺最短的——洞房时剪断的。

&esp;&esp;可找不到。

&esp;&esp;怎么会呢。

&esp;&esp;“叶小将军!”于章远他们急冲冲闯入营房,气都没喘匀,“我们才听说,叶四公子受伤了,很重!”

&esp;&esp;叶星辞浑身一颤,霎时脸色惨白,梳子落地。

&esp;&esp;“傍晚,双方探骑遭遇,爆发了一场前哨战。”宋卓急道,“你四哥当时就不行了,不知能否挺过今夜。”

&esp;&esp;叶星辞毫不犹豫,当即出门:“九爷问起,就说我遛马去了!我尽快回来!”

&esp;&esp;他一身黑色便装,没带兵器,也没披甲,凭钦差身份轻松地出了昌军大营,牵着马悠闲游荡。见哨兵不再留意,他飞上马背,朝对面的齐军大营疾驰,转瞬融入夜幕。

&esp;&esp;点点星光洒落旷野,叶星辞一口气驰出二十多里,望见重云关前齐营的灯火。一路很幸运,没遇到双方的斥候。

&esp;&esp;靠近前军的辕门,哨兵策马而来,张弓喝问:“口令!”

&esp;&esp;叶星辞高声回应:“我是叶家五郎!”

&esp;&esp;一小队哨兵围着他打量,彼此交换眼色,又环顾四周。见他没兵刃,也没其他人跟随,便将他带入营寨。

&esp;&esp;高耸的箭塔上火光跃动,犹如黑夜中的巨人之眼,漠然俯视着忧心忡忡的渺小少年。旌旗飘扬,在夜色中隐现。

&esp;&esp;不是“叶”,便是“齐”。

&esp;&esp;不是他的家,便是他的国。

&esp;&esp;进入辕门,叶星辞下了马,问起四哥的伤势。一人回道:“不知现状如何。”

&esp;&esp;“劳几位带我去——”

&esp;&esp;话音未落,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斜刺而来:

&esp;&esp;“小叶子,我等你很久了。”

&esp;&esp;叶星辞的脊背倏然一麻,像窜过一条蛇。他攥紧缰绳侧目,见久别的好友从暗处踱出。一袭金线刺绣的白衫,秀雅如空谷幽兰,嘴角衔着浅淡而温润的笑。

&esp;&esp;夏小满袖着手陪在一旁,无声地叹了口气。

&esp;&esp;叶星辞愣了须臾,单膝触地:“卑职参见太子殿下。”

&esp;&esp;太子双眼泛红,立即扶起他。

&esp;&esp;这一跪一起,叶星辞才注意,自己已经比太子还高一点了。他也想念太子,此刻却无暇顾及重逢之喜,只惦记四哥的安危。

&esp;&esp;“我四哥——”

&esp;&esp;“你长大了。”尹北望端详衣着随意,却依然俊美如神祇的少年,“两年半没见,已经像个男子汉了。上次你落水,我去翠屏府看你,又将你拒之门外,不是有意的,你没怪我吧?”

&esp;&esp;“对不起,我……公主她……唉……”叶星辞歉疚地垂眸。

&esp;&esp;“我没生你的气,真的。”尹北望真挚一笑,目光落在雪球儿身上,“你还骑着这匹白马。”

&esp;&esp;“九爷送我的。”叶星辞脱口而出。

&esp;&esp;“我送你的。”尹北望眉心微蹙。

&esp;&esp;“嗯,不过它丢了一回,九爷又送了我一回。”叶星辞将雪球儿牵到太子手边,可它直往后躲。

&esp;&esp;“我猜到你会来。”尹北望转身朝中军营垒走,“令兄性命无虞,正在休息,我带你去见叶大将军。”

&esp;&esp;叶星辞心一哆嗦。他感觉地面突然变陡了,而他如爬山般步履沉缓。父亲,就是那座高山。

&esp;&esp;他和太子一路闲谈,走了许久,又过一道辕门,来到戒备森严的中军。望见高悬的主帅大纛,他的脚更沉了。

&esp;&esp;“对了,叶内率。”尹北望的口吻忽而严肃,称呼也变了,“自你前年初离开兆安,到现在的俸禄,共三百三十两白银。”

&esp;&esp;他一勾手,夏小满便默默将袖里藏着的布袋呈上。叶星辞接过,双手随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