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霍翎才刚用完早膳，这会儿正在庭院里散步，瞧见丁景焕眼底青黛却又神采奕奕的模样，不由笑
&esp;&esp;道：“怎么这个时辰就过来了，是有什么好事吗？”
&esp;&esp;丁景焕道：“熬了大半宿，做了份计划，想早些请娘娘过目。”
&esp;&esp;霍翎颔首，对身边人道：“去给丁大人沏一壶浓茶。”
&esp;&esp;霍翎转身走去书房，丁景焕恭敬地跟在她身后。
&esp;&esp;霍翎关心道：“无名酒喝得可还习惯？”
&esp;&esp;丁景焕道：“习惯。喝多了无名酒以后，再喝别的酒，都觉得不够滋味了。”
&esp;&esp;霍翎拊掌：“看来良酿署这酒确实酿得不错，当重赏。”
&esp;&esp;这几年里，霍翎一直在暗中收拢财、军、政大权，将自己的亲信安插到各种关键的职位上。
&esp;&esp;她的权力触须如蛛网般不断蔓延朝野，但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她的想法。
&esp;&esp;哪怕是她最信任的无墨和最得用的丁景焕。
&esp;&esp;在时机尚不成熟之时，就将野心挂在嘴边，于大计毫无益处，反倒是一个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还会打草惊蛇，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esp;&esp;而现在，看着丁景焕新鲜出炉的计划，霍翎知道，丁景焕已经猜出来了。
&esp;&esp;霍翎道：“这份计划做得很好。不过，想要彻底落实这份计划，怕是不容易。”
&esp;&esp;丁景焕给自己灌了一杯浓茶，这会儿是愈发精神了：“圣人放心，臣心中有数。”
&esp;&esp;“你做事，我再放心不过的。”
&esp;&esp;霍翎没有将密折还给丁景焕，而是直接投进火盆里，看着火舌一点点吞没折子。
&esp;&esp;一阵穿堂风吹过，纸张灰烬随风而起，擦过霍翎掌心指尖。
&esp;&esp;“景焕比我以为的还要豁达果决。”
&esp;&esp;她相信，在上一次君臣相谈时，丁景焕还没有猜到她想要做什么。
&esp;&esp;但是，才过去了短短数日，丁景焕不仅猜到了她想要做的事情，还拟定出了一份详尽可行的方案。
&esp;&esp;丁景焕摇头：“这句话，应该由我对圣人说才对。”
&esp;&esp;他有什么好犹豫迟疑的呢。
&esp;&esp;圣人所赐予的那些美酒，早已可以买断他的忠心。他只不过是在追随圣人，为圣人扫清更进一步的障碍罢了。
&esp;&esp;真正豁达果决、不为世俗所束缚的，是圣人。
&esp;&esp;霍翎道：“用美酒买断你的忠心，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划算的买卖之一。”
&esp;&esp;丁景焕看得出来霍翎心情不错：“臣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esp;&esp;霍翎揶揄：“既然不知当讲不当讲，那想必是不当讲的。”
&esp;&esp;丁景焕厚着脸皮道：“既然圣人说不当讲，那我就不讲了。不过我还有另一问，求圣人解惑。”
&esp;&esp;霍翎慢悠悠改口：“行了，想问就问吧。早些问完，你也能早些回去休息。”
&esp;&esp;丁景焕清了清嗓子，坐直身体，正色道：“圣人不怕吗？”
&esp;&esp;霍翎：“怕什么？”
&esp;&esp;丁景焕：“圣人已经大权在握，只要您不想放权，朝臣不敢忤逆您，陛下也争不过您。您根本不必非要更进一步，在您现在这个位置上，您已经可以试着去做自己想做的所有事情。
&esp;&esp;“百官拥戴，百姓归心，一世清名，千秋万岁。您会是历史上最富盛名的太后之一。
&esp;&esp;“反倒是您踏出那一步，朝臣未必会服气，宗室更不会眼睁睁看着您篡夺季氏的江山。还有陛下，这天底下，儿子会孝顺他的母亲，皇帝却不会容忍任何人觊觎他的江山。母子之情再重，重不过江山社稷。”
&esp;&esp;听到丁景焕这番言论，霍翎并不着恼：“看来你是想要确定我的决心。”
&esp;&esp;长风吹动霍翎鬓角的一缕长发，她抱着汤婆子，神情温和平静，像是在与丁景焕闲话家常般。
&esp;&esp;可只有丁景焕知道，圣人说出来的话，到底有多石破天惊。
&esp;&esp;“在我之前，一个女人所能坐到的最高位置，就是摄政太后。因为所有人都默认了，皇位属于男人，那不是女人可以觊觎的位置。
&esp;&esp;“一个女人，怎么能做皇帝。
&esp;&esp;“一个母亲，怎么能抢儿子的皇位。
&esp;&esp;“可是没有人会认为，一个男人做不了皇帝；也没有人会认为，一个父亲抢走儿子的东西是不对的。
&esp;&esp;“皇帝就是皇帝，它是一个位置，是世间至高权力的象征，它本没有性别限制，是世人强行为它加上了性别限制。”
&esp;&esp;她在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的位置坐了十几年，明明只要伸手就能碰到，抬眼就能看到，但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位置不属于她，只属于她的儿子。
&esp;&esp;她的权力，是丈夫赋予的，是儿子赋予的。
&esp;&esp;她做得再好，都只是“代行皇权”。
&esp;&esp;既然已经代行了那么多年的皇权，那她为什么，不能成为皇权本身？
&esp;&esp;“你说得不错，如果我止步于此，即使我贪恋权柄，一直到临终才肯归还朝政，我也会在史书上拥有很好的名声。
&esp;&esp;“如果在我执政之年，我能顺利完成吞并羌戎、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不世伟业，我的圣明与贤名，更是会千古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