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季衔山命小福子留在外头等他。
&esp;&esp;而他自己,在确定那两名内侍的大致行踪后,特意绕着宫殿群外围转了一圈,从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进入冷宫,免得被那两名内侍发现有人在后头跟踪。
&esp;&esp;小福子当然不肯独自留在外面,偏偏在这件事情上,季衔山表现得格外固执。
&esp;&esp;“找些树枝之类的东西,清理掉我们来时的足迹。
&esp;&esp;“还记得我们来的路上,看到的那座假山吗。你就躲里头,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张望,等朕回去找你汇合。”
&esp;&esp;小福子只得应下,简单清理好两人的脚印,然后在假山后头找了个隐蔽的,背风且背光的角落缩着。
&esp;&esp;不知等了多久,小福子终于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esp;&esp;他两眼一酸,险些急得落下泪来。
&esp;&esp;陛下可算是回来了。
&esp;&esp;这眼看着就要到子时了,陛下还要赶去和太后娘娘一起守岁呢。
&esp;&esp;待季衔山走得近了,小福子上前搀扶住他,才发现季衔山浑身冷得和冰块一样,密如鸦羽的睫毛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碎冰,身体也在不自觉战栗。
&esp;&esp;小福子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陛下,您没事吧,是不是冻着了。”
&esp;&esp;季衔山答非所问:“什么时辰了。”
&esp;&esp;“还没到三更天。”
&esp;&esp;“我们立刻回宫。”
&esp;&esp;季衔山呼出一口白雾,眼神还有些空洞:“朕今天晚上一直待在摘星台观星。任何人
&esp;&esp;问起,都要这么回答。你明白吗。”
&esp;&esp;小福子能成为季衔山的心腹,闻弦歌而知雅意的能力是极强的。
&esp;&esp;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季衔山的意思。
&esp;&esp;这个“任何人”,也包括太后娘娘。
&esp;&esp;小福子心中一凛。
&esp;&esp;原本对于冷宫中发生的事情还有一两分好奇,这下子,他是连最后那一两分好奇都不敢有了。
&esp;&esp;想要在皇宫里活得长久自在,不仅要足够聪明,还要懂得克制自己的好奇心。
&esp;&esp;明白什么事情是自己可以知道的,什么事情是自己绝对不能打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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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派人去太和殿一趟,和陛下说,哀家今日受了凉,有些乏了,就不与他一道守岁了。”
&esp;&esp;寿宁宫烧着地暖,霍翎沐浴过后,穿着单薄的里衣,披着半湿的发倚在榻上。
&esp;&esp;宫人领命退下,无墨端着梨汁上前,眸光中暗含担忧。
&esp;&esp;霍翎从她手里接过梨汁,轻轻抿了一口。
&esp;&esp;无墨连忙提醒:“娘娘,小心烫。”
&esp;&esp;“无妨,也能入口。”
&esp;&esp;霍翎将杯子放到一旁,随口闲聊般,突然道:“承恩公死了。”
&esp;&esp;无墨愣在原地,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
&esp;&esp;良久,她眨了眨眼睛。
&esp;&esp;只一瞬,泪水便盈满她的眼眶。
&esp;&esp;她没有哭出声,只是伸手抱住霍翎,将脸埋在霍翎的肩膀上。
&esp;&esp;泪水打湿霍翎的肩膀,霍翎问:“怎么还哭了。”
&esp;&esp;“我为娘娘哭。我心疼娘娘。”
&esp;&esp;霍翎抬起手掌,落在无墨的头顶:“我生来就是父母亲缘浅,不必太为我难过。”
&esp;&esp;此话一出,无墨哭得更凶了。
&esp;&esp;怎么能不难过呢。
&esp;&esp;她曾经亲眼见证过娘娘对承恩公的孺慕之情,见证过父女间温情脉脉的相处时刻,也见证过父女两是如何从齐心协力返回京师,再到一步步走向生死绝路。
&esp;&esp;这一路走来,积攒了多少失望,才足够平静决绝。
&esp;&esp;才会认为,自己的亲生父亲死了,远比活着更好。
&esp;&esp;霍翎见她实在是哭狠了,轻轻叹了口气,手掌从她的发顶落到她的脊背上,轻轻拍打:“他与霍泽,是我血脉上同宗同源的亲人。而你,是我为自己选定的亲人。我平时不连名带姓叫你,你就忘记自己其实也是姓霍了?”
&esp;&esp;“是。”无墨哽咽,“我就是娘娘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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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过年期间,绝大多数衙门都闭了衙,不再受理任何公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