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不能心疼财物,日本人战败以前,我们有的是机会捞钱,韩霖可是大盐商家庭出身,眼力绝非寻常,你可不要弄巧成拙,为了点身外之物坏了我们的大事。”周坲海叮嘱说道。
既然成了一伙的,那说话就随意多了。
还不到十一点呢,两人就在公馆的餐厅喝了起来,不喝酒没气氛,周坲海家里的酒和菜,也绝非寻常,不是山珍就是海味。
“这次日军第十三军攻打第三战区,搞的是灰头土脸,说起来够倒霉的,军司令官和师团长都能被炸死,两个少将在衢州机场被一锅烩了,表面上说是一场大胜,可实际上算是惨败,再也没有比这次更羞耻的败仗了。”
“新来的最高军事顾问松井太久郎中将,还是个比较好接触的,我们来往比较多,他私下和我说,日本军部对这次的作战结果引以为耻,日本海军损失了四艘重型航母,本来陆军举杯庆祝,可自己紧接着一次作战就损失四个将军,五十步笑百步,再也不敢嘲笑海军了。”周坲海说道。
“部长的举动非常明智,我是不得不佩服,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在一般人看来,日本偷袭美国的珍珠港,紧接着占领了东南亚的多个英美荷三国殖民地,成为亚洲的军事霸主,可实际上却是在走下坡路,为将来的战败埋下了祸根,日后必将噩耗频传。”
“部长能从细微之处看到日本将来的败局,这是相当了不起的本事,其余的人,等到局势明朗了再幡然悔悟,说句难听的,还得要看山城政府愿不愿意接纳,走错一步已经很可怕了,更可怕的是一错再错。”
“我知道,很多人也是被逼无奈才做出的选择,具体情况要具体对待,也不能把在日伪任职的人都杀了,那不现实,可那些日本人的铁杆汉奸,特别是为非作歹的特务、帮会地痞流氓,最终是要严格清算的,手里有血债。”韩霖点了支烟说道。
“说起帮会,现在金陵城最热闹的一件事,是安清总会的常宇卿,他们为日军运输军粮,结果军粮在大运河的苏洲南,被游击队给抢了,日本人居然要安清总会赔偿损失,逼得常宇卿这两天找我,想要从中储银行贷款五千万中储券。”周坲海说道。
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常宇卿居然有贷款这个途径。
安清总会和日军的关系密切,与汪伪政府的关系也同样密切,在中储银行贷款更容易批,对于开着印钞机的中储银行来说,五千万中储券算什么,成了呆坏账,也没有什么损失,加班加点几天就印出来了,在沦陷区,最不值钱的就是钱,特别是中储券。
“他是个铁杆汉奸,手里太多抗日人士的人命。”韩霖也不说别的,与周坲海这样的谈话,只需要点到为止。
“常宇卿这个人确实该死,他手里有山城政府的多条人命,而且手段极其残忍,《社会晚报》主办人蔡钓徒被他砍了头,沪江大学的校长也是死在他手里,我知道怎么做。”周坲海说道。
韩霖的意思他清楚,以后要对这个安清总会和常宇卿予以打击,所谓的贷款,那是绝对不能批的,哪怕日本特务机关和宪兵队出面也不行。
负责财政部和中储银行的,是日本的经济顾问团,与军事顾问团不是一回事,作为汪伪政府的财政部长兼中储银行的总裁,自然把经济顾问团摆平了,这点手段他不缺。
“以后部长和我之间的联系,由特勤处金陵情报站具体负责,但这件事不着急,等我下次回来再聊也不迟。您知道法币伪钞的事情吧?”韩霖问道。
“我听说过,日本人的经济顾问团,与我的私交都很好,靠着我大发横财,所以有些秘密,我知道的更早更快,这是阪田诚盛负责的一项秘密工作,属于是日本军部的绝密。”周坲海点点头说道。
凑钱还债
虽然汪伪政府的军政大权都掌握在日本顾问手里,但周坲海怎么说也是汪伪政府的第三号汉奸,作为财政部长兼任中储银行总裁,还是有一定知情权的,市面出现法币假钞的事情,他自然会有所关注。
日本人本性贪婪,派驻财政部和中储银行的经济顾问团自然手脚不干净,在中储银行靠着提前掌握信息,一个个做投机买卖发了大财,这也需要周坲海的掩护,因此,彼此是狼狈为奸的关系。
既然周坲海对市面出现的法币伪钞有疑虑,他们为了让他放心,就私下把这件事向他作了说明,法币伪钞只是特务机关在国统区范围内使用,这是军部经济战的一部分,对汪伪政府这边不会有什么影响。
只不过这群搞经济的家伙,眼睛都盯在钱上,保密意识远没有职业特工那么强,话说的有点多,连阪田诚盛都给说出来了。
“日本人卑鄙无耻的利用法币伪钞来搅乱大后方的经济,危害不可谓不大,我打算以牙还牙,用中储券来进行反击,在沦陷区套购物资和黄金,部长这边没有问题吧?”韩霖问道。
“这对我来说轻而易举,中储券的印刷机密,不可能连我这个财政部长和中储银行总裁都不知道,那成笑话了。”周坲海笑着说道。
“好极了,帮助特勤处对日伪实施反击,这是重大立功表现,如果反击做出成绩,我一定向委座为您请功,部长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此外,在沦陷区禁止使用法币,我需要一批中储券,部长给我变通一下,变为贷款或者别的用途。”韩霖说道。
五月份开始,汪伪政府就明令在其控制区域内禁止使用法币,这样的举动,也让特勤处给沦陷区各大潜伏组织的经费,出现了一定的困难,韩霖手里不缺法币,却没有中储券。
“小事情,我每月给老弟拨出一笔钱作为特勤处的经费,在沪市分行秘密开一个户头,随时能够支取,随着中储券的印刷量越来越多,以后发行的面额也会越来越大,钱贬值会越来越快,我会陆续增加拨款的数目。”
“至于我怎么做账、冲账、销账,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你就不用管了,我好歹管着银行呢,在自己的部门里动点手脚很方便,日本经济顾问团的那些人,相互之间都有默契,不会查的太仔细。”周坲海说道。
这是一次对两人都至关重要的谈话,总的来说,双方都达到了彼此的目的,半下午韩霖要走的时候,夫妻两个拎着四个箱子放在他的汽车旁边。
“部长,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小人,仗着身份敲诈勒索钱财,咱们现在是自己人,您这是让我犯错误,坏了我做人的原则。”韩霖似笑非笑的瞅着周坲海。
“游戏规则还是要遵守的,我这样做的目的,但求心安而已!”周坲海笑了笑说道。
“部长的意思我清楚,都是些官场的陋习而已!也罢,我要是坚持不收,估计部长心里难安,那我就谢谢部长的馈赠了!”韩霖点点头。
随员急忙从夫妻二人手里接过箱子,放到了汽车的后备厢里。
回到鸡鸣寺韩宅,韩霖打开箱子一瞧,两箱价值连城的古董玉器,元青花的瓷瓶,璀璨的珠宝,一箱子大黄鱼和一箱子美元。
看起来周坲海这个汪伪政府财政工作的当家人,平时没少贪污受贿,家底子很丰厚。相比较别人,他的条件更为便利,发行中储券和花钱一把抓,他是最不可能缺钱花的。
“老板,您策反一个像周坲海这样的汪伪政府高层,回报也太高了,不但以后能够获取日伪的高度机密,还能给我们特勤处落了实惠,周坲海是中储银行的总裁,以后我们在沦陷区的经费,基本就解决了。”沈明峰笑着说道。
“你说得对,从现在开始,我们在沦陷区的经费算是有着落了,每月周坲海都会通过沪市分行,给我们特勤处的秘密账户拨款,但你们也不要太大手大脚,该花的不要省,其余的节约出来,支援我们的游击区。”
“当地避难的老百姓越来越多,黄山地区耕地少,无力支撑这么多人,生活方面很是艰难,我们得到老百姓的信任,依赖我们躲避日伪的压榨掠夺,不能搞得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我们这几个县的控制范围,不能像别的战区那样疯狂压榨老百姓,征兵征粮不顾老百姓的死活,目前豫省的大饥荒,据说有几百万人被饿死,这里面也有当地驻军很大的原因。”
“能够策反周坲海,这也不单纯是我们的成绩,有这样的局面,不知道多少官兵浴血沙场,多少老百姓遭到日伪的烧杀掠夺,总算是日本迈出了自取灭亡的重要一步,局面开始逐渐好转,要对得起千千万万死难的父老乡亲。”韩霖说道。
安清总会驻地。
“完了,中储银行的贷款我们是不要指望了!日本顾问不同意这笔数目多达五千万中储券的贷款,说是抵押资产不足以顶账,而且多为不良资产,有成为呆坏账的风险。”
常宇卿无力的放下话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样子差点就瘫倒在地。
他是给周坲海打的电话,为此还专门给周坲海家里送了两次礼,没想到周坲海是答应了,可日本顾问却给否决了。
实话实说,他给出的那些安清总会的房产地产和搜刮的商铺,都是些偏远地区的产业,无非就是糊弄着想要把贷款骗下来,也从没想过要归还,贷款人还是他的一个门徒。
这是新政府中储银行的钱,又不是周坲海自己的钱,拖来拖去,让自己的门徒出去避避风头,就成为呆坏账了。
“常兄,这可是价值一亿两千万中储券的大米,宪兵司令部一直在催我们,既然贷款下不来,那该怎么解决?”乔鸿年很是急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