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与杀猪刀 第80节(1/2)

“野橘子?”李桃花都忍不住惊讶。

周老头点头点得果断,“不错,就是野橘子,后来我想了起来,我堂兄倒下的地方,好像是有棵野橘子树。”

许文壶眸中布满疑云,沉默片刻,对老周头道:“趁天还没黑,老人家可方便带我们前往事发之地?”

老周头:“当然可以,只不过我现在岁数大了,只能带你们到山脚,由我孙儿带你们前往那地方了。”

许文壶自然不会在意,利索答应。

几人边说边走便出了门,刚出门槛,蒋氏便忽然出现,用拐棍指着周老头,气势汹汹问许文壶,“怎么样?他承认了吗?”

许文壶一愣,正要询问承认什么,蒋氏便忽然冲到周老头面前,一拐棍打在他身上,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杀了我男人!就是你!”

周老头在孙子的掩护下边躲边骂:“这么多年我看你是魔怔了!你男人他可是我亲堂兄,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我脑子有病我对他下手?我能有什么好处啊我?”

“我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凶手肯定是你,当时山上除了你没有别人了!我以前孤儿寡母的不敢大声嚷嚷,现在好了,有外人在这看着,正好让他们给我做主!”

周老头气得哆嗦,指着她鼻子骂:“你老糊涂了在这里胡说八道,我真的不是凶手!你爱信不信!”

许文壶和李桃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想躲远点,可周老头没地方躲,一股脑往他俩身后钻,连累他俩也跟着挨了好几下闷棍,他俩不得已加入劝架的队伍,好不容易才将暴怒的蒋老太拉扯开。

待场面安静下来,天已经黑了。

“怎么办?”李桃花看着天色,喘着粗气问许文壶。

许文壶抬袖拭去额上细汗,无奈道:“先回去,等天亮再说吧。”

夜晚,犬吠停歇,更深露重,灼热的气息在四更天里消失殆尽,只有秋日来临的寒冷。

狭小的院落里,蒋老太抓住纸钱,一把把扔进燃烧的火盆,脸上涕泪横流,手掌哆嗦颤抖。她看着明黄的纸钱被火舌吞没,眨眼便成了一撮飘忽的灰烬,火星闪了几下,说没就没了。

和人一样。

她抹了把泪,紧接着却又有泪涌出,她干脆不再去抹,用力抓起纸钱扔进火盆,泄愤一般,“你个死老头子!当年一声不吭说没就没了,留下我拉扯三个孩子,肚子里还揣着七个月大的老四。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吗?没东西吃,三个孩子天天哭,哭得我都想一根绳子吊死找你算账去。可我不舍得啊,我怕我一走,他们就只有饿死的份儿。老四出生后我没奶水,为了一口羊奶,我给人家跪下磕头,没出月子,给人家连洗了一个冬天的衣服,手指头到现在还疼。最难的时候,我就差带着四个孩子上街要饭去了!”

火星飞溅,闪烁又消失,融入漆黑夜色。

蒋老太哭道:“等那四个白眼狼好不容易长大了,嫁人的嫁人,娶妻的娶妻,全都不管我了。我知道,他们是听了村里人乱嚼舌根子,说我把你克死的,怕我也把他们克死。可是我怎么舍得啊,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他们长大,我怎么舍得把他们克死,我又怎么舍得……把你克死。”

蒋老太捂脸哀哭,本就瘦小的身体更加缩小,无助如迷路孩童。

半天没添新纸,盆里的火光越来越小,也越来越冷。

蒋老太感觉到冷,粗糙苍老的手擦干眼泪,又赶紧往盆里添了把纸钱。

看着火焰重新烧起来,她的心好似也增添了丝暖意,继续道:“有那么多次,我都想当年走的人是我,留下的人是你。”

蒋老太苦笑,“起码你有本事,能让孩子们吃上肉,不至于被我养得面黄肌瘦,像一窝小耗子,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没爹的孩子。”

“老头子啊,你不知道,我——”

话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清润温和的男子声音蓦然传来,“有人吗?老人家可还醒着?”

简陋的两扇薄柴门被敲这两下,自己嘎吱敞开。

“咦,门怎么开了,这大晚上的,老人家怎么不锁门?”

蒋老太将最后一把纸钱往盆里一摔,抄起拐棍便迎了上去,破口骂道:“哪个短命鬼来闯你奶奶家的门!我一个马上入土的老太婆,晚上关不关门有什么大不了,除了短命鬼,谁敢往我这里闯!”

许文壶险些便被迎面一棍打爆了头,连忙捂头高呼:“不是鬼是许文壶!凶手有着落了!”

蒋老太收回拐棍,神色激动道:“是谁?”

许文壶瞥了眼火星纷飞的火盆,表情复杂道:“若我的推断没错,恐怕正是死者自己。”

蒋老太睁大了两只老眼,刚落下的拐棍又被高举起来,嘶声大喊:“不可能,你在胡说八道!”

许文壶将自己被杂树割坏的衣袖给蒋老太看,又指着脸颊上鲜红的割伤,他道:“我刚从当年事发的山上下来,这些都是证据。而且我还找到了那棵橘子树,摘下来了一颗橘子,可惜野橘子又酸又涩,根本吃不下去,所以我没带下山,直接扔了,但我手上还有剩的橘子味,你可以闻闻……”

蒋老太暴喝:“你大半夜不睡觉来我家,就为了倒嘴里的大粪吗!”

许文壶懵了下,脑子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蒋老太是在骂他废话多。他忙道:“我的意思是说,当年他用匕首摘橘子时,应无意间将匕首的尖端朝向自己,加上雨天山间湿滑,他如果滑了脚,不小心往前栽去,匕首完全可能捅进他自己的身体。”

“放你姥爷的屁!”蒋老太满面怒容,高举拐棍便要把许文壶打个半死。

许文壶抓住飞来的拐棍,本以为占了上风,没想到蒋老太直接借力一推,许文壶险些摔个踉跄。

他站稳身体,喘着粗气抱怨:“你这老太太,白日里坐地上装柔弱,想不到竟是如此大的力气,算我小瞧你了。”

“是你虚!”蒋氏大喝,又一棍朝他砸去。

许文壶原本都想往外躲了,听到字眼又将胸膛挺起,“我才不虚!”

棍子冲破空气,眼见便要落到他的头上,这时,忽来一只手将他往后猛地一拽,直接将他拽出了门。

同时间,两扇柴门被猛然合上,哐当一声,差点粉碎。

许文壶头脑一片空白,只当神从天降,抬眼看去,眼睛不禁发亮,“桃花?你怎么在这?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李桃花松开了扶他的手,翻了个白眼道:“废话,这鬼地方你人生地不熟,除了和案子有关的地方,你还能往哪去?我半夜醒来没看见你,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你去干嘛了。”

她顿了下,看向柴门,再启唇,便添了许多感慨:“刚才你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以前只觉得她可恶,现在看,发现她也挺可怜的。”

许文壶随她望去,不由叹息:“世事无常,半点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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