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有时候，水面上传来哟哟鸣叫，和进琴声。一群鹿吃着艾篙，饮着水。有一头小鹿忽然跋涉过来，咬了一口浮萍，然后呸呸呸掉了。
&esp;&esp;有时候，有极美丽的女子，腰佩明珠，游荡河上，肆意玩耍。
&esp;&esp;水面也会浮起云雾，卧在云中的清俊君子，侧耳听着琴音，合着拍子。
&esp;&esp;李秀丽一回头，偶尔会看到一头赤色的豹子趴在浮萍上，女萝蔓草为饰的佳人，坐在一边，抱着狸猫，与她一起搅弄河中星子。
&esp;&esp;蕙草香兰，香气浮动。
&esp;&esp;追逐着、伴随着浮萍，河上一时热闹极了。
&esp;&esp;明月倒映在征人的脚畔，他听着琴声出神，连马咬了李秀丽的衣裳都不知道。
&esp;&esp;楼阁上遥望的妇人，抚摸着良人的衣裳，面露思念。听到琴声，探出窗来，失手跌了梳子。
&esp;&esp;无忧无虑的少女穿着杏子红的薄衫，肩并肩地坐在她身侧，摘了江中的芙蓉，递过来让她嗅。
&esp;&esp;马蹄险些踏上古琴，带弓背箭的将军致歉，问他们喝不喝送行的葡萄美酒。
&esp;&esp;夜光杯却被携剑的侠客抢来，一口饮尽，大笑着跨上银鞍，高吟醉唱而去。
&esp;&esp;牧羊的公主亲近地问她来自哪片水域，红衣的豪侠女郎用拂尘扫去碎裂的酒杯。
&esp;&esp;大如席子的雪花，将脂粉香、琵琶语、钗环叮当声一起掩盖。铁甲碰撞声，金戈相击，都埋没其下。
&esp;&esp;唯有承载了一切的浮萍，似要被马蹄踏沉，被宝剑劈开，被来来去去的热闹压垮。
&esp;&esp;好几次，李秀丽都说：“喂喂喂，你们再折腾，它要沉了。”
&esp;&esp;抚琴者却道：“不会沉的。它随长河浮沉，也随人类浮沉。有些时代用它以祭祀神明。有些时代用它来歌唱最初的无邪。有些时代鄙夷它的无用轻浮。有些时代，它唱着雄心壮志的豪情。有些时代，它发着残破的末世悲情。”
&esp;&esp;“或许无用，或许随长河浪打。”
&esp;&esp;“但，人族去处，总也许它去。”
&esp;&esp;那看似脆弱的浮萍，果然也每次都顽强地继续飘荡在长河上。
&esp;&esp;琴音忽然一顿，到岸了。前方就是那片小树林。
&esp;&esp;李秀丽把织女赠的素绢系好，从浮萍跳下，抬头看了一眼仍在徘徊搜寻她的“群星”。
&esp;&esp;她这时候已经完全清醒了。
&esp;&esp;低头看着自己已经不再透明的双手，感受着身体内汹涌澎拜，从未有过这样壮阔的五境灵炁。
&esp;&esp;她说：“谢了。”
&esp;&esp;抚琴者站起来，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浮萍上，遥遥向她一揖。
&esp;&esp;祂身后，曾追逐着浮萍的种种异象，同时浮现，也齐齐朝她一揖。
&esp;&esp;浮萍随人族而去，即使是被看作无用的它们，亦敬为人族谋世者。
&esp;&esp;李秀丽走进了那悬满挂着血迹斑斑的斧子，树梢燃着蜡烛的林子。
&esp;&esp;越往树林深处走，身体越轻盈。
&esp;&esp;步出“树林”的一霎，熟悉的轻若无物，可御空而飞的感觉回到了身上。
&esp;&esp;李秀丽抬头看到了阳世的天空，漫天飘落的白雪，却不觉丝毫寒冷。
&esp;&esp;想起踏入狄国治下后的种种遭际，一股火焰在胸膛熊熊燃烧。
&esp;&esp;凝五境，成三相，为真修，寿五百！
&esp;&esp;她终于踏过了得道之路的门槛。
&esp;&esp;得道之路的第一步，杀！杀！杀！
&esp;&esp;以人为畜者，杀！
&esp;&esp;以人为械者，杀！
&esp;&esp;悬灭世之危于人族头顶者，杀！
&esp;&esp;新生的练炁化神修士御空而起，朝着地煞观、狄国的大本营，神都西毫，直奔而去！
&esp;&esp;第173章
&esp;&esp;漫天的雪，人间莽莽一片白。
&esp;&esp;距离西毫城外三百里的八十八重天。
&esp;&esp;一座石头垒成的城里，顶风冒雪，集市却照旧开着。
&esp;&esp;老者牵着孙女，背着背篓，到集市里买米买菜。
&esp;&esp;一看买的菜都是素的。孙女扯了扯祖父：“翁翁，我要吃肉，吃肉。”
&esp;&esp;老者慈爱地揉了揉她的耳朵：“好，好，我给你买一斤新鲜的肉。”
&esp;&esp;纵使天气寒冷，空气中还是止不住地传来热腾腾的鲜咸香气。
&esp;&esp;孙女不停地嗅着鼻子，馋得哈喇子流下嘴角，得寸进尺：“我还要卤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