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母女既然起了要截她婚事的心思,又已经做了那么多,这最后的节骨眼又怎么可能不捣乱。
沈氏是秦知宜的继母,二姑娘秦柔只比秦知宜小半岁,光从这一点就能窥见秦家上一辈的恩怨情仇。
妻子怀孕丈夫出轨,然后两个人离婚,放在现代这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情,但在这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古代,敢这样做的女人称得上是离经叛道。
而秦知宜这辈子的母亲许倾蓝,从小就是个离经叛道的女子。出身杏林世家,却不爱医术爱经商,后来遇上豪商之子秦兴德,也就是秦知宜这辈子的爹,两人互相欣赏,两情相悦,之后水到渠成的成了亲,一起将秦家的产业经营壮大。
如果在小说里,大概就是琴瑟和鸣白头到老的剧本,然而现实是婚后三年,许倾蓝怀孕在家养胎,秦兴德出门做生意却带回了另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并在不久后诊出有孕。
许倾蓝没有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忍气吞声,而是在生完秦知宜后直接和离。
不过她并没有带走秦知宜,一来在这个时代,子嗣无条件归属男方;二来许倾蓝也并没有打算便宜后来的沈氏。她和秦兴德相看两厌可以选择离开,但秦知宜是秦兴德的孩子,秦家的东西必须要有秦知宜一份。
所以秦知宜从小还是在秦府长大的。
婴儿时期许倾蓝直接划出一座别院,客居秦府教养秦知宜,后来秦知宜懂事了些她便另外置了宅子,秦知宜想娘了就可以过去小住。
对此秦家也没有人敢不满,因为许倾蓝本人在经商上天赋不俗,和秦兴德和离后,一个人照样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其中还有不少秦家根本绕不过的关键渠道。
因此秦兴德不管是出于对许倾蓝的愧疚还是忌惮,从不敢苛待秦知宜。就算沈氏母女再闹腾,也从来都越不过她去。
直到三年前许倾蓝出门做生意时意外去世,因为是和离之身,只能葬回许氏老家,秦知宜扶灵回乡守孝三年,前几天才回到京城。
然后她就在出了名,准确的说,去年李家六郎李亦宸高中探花的时候,上京的闺秀千金们就开始关注她了。
说到这个,秦知宜都不得不感慨她娘的投资眼光,谁能想到当初不过是边关参将侄子的李亦宸,短短五年就一路飞升成了忠勇伯府的六郎君呢?
关键他出身武将世家,却进士及第,名副其实的文武双全,如今还在御前行走,便是傻子都知道他前途无量,听闻还有郡主朝他伸出橄榄枝。
所以也不怪众人要关注她,以李亦宸现在的身份,她一介商户女嫁他简直就是越级高攀。
偏偏李家没有一丝一毫退婚的打算,众人更赞他品行高洁。也更显的她这个商户女有福气。
继母沈氏大概实在不甘自己的女儿继续屈居她之下,又觉得许倾蓝去世后秦知宜没了靠山,便动了心思。
觉得反正李家是和秦家结亲,那么选个更合适的姑娘总不为过吧,她眼中更合适的姑娘自然是她的亲生女儿秦柔。
所以趁着秦知宜这三年不在京城,母女俩小动作不断。
久不见李亦宸出现,云苓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秦知宜,“当初这婚事是许娘子和李老夫人定下的,可不是看秦家的面。”
“这几年李老夫人给您的节礼也没落下过,今年您刚回来就下了帖子邀您来见见人,还说过要商议婚期,李六郎总不会忤逆老夫人。”
秦知宜不置可否,沈氏那么自信总不会毫无凭据,她可还记得出门前继母生的二妹妹秦柔面对她时那得意的表情。
云苓忽然兴奋的碰了碰秦知宜,“姑娘,那个是不是李六郎?他来了!”
秦知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其实她和李亦宸没有见过面,她娘给她定下亲事时她才十二岁,那时她在上京,李亦宸在边城,后来她随她娘去边城的时候,他又在游学,等他来到上京科考,她又回乡守孝,一直都在错过。
不过待她看到那道身影时,很确定那就是李亦宸,既有书生的温文尔雅,又不乏武将的挺拔修长,一张清俊立体的面容,气质如皎皎冷月,矜贵端方。
怪不得能引得上京的闺阁千金们瞩目,也怪不得能让她娘早早为她定下亲事,确实是少见的青年才俊。
秦知宜起身朝着对方微微一福,李亦宸只是微微颔首,扫过她时眼底没有任何波动,之后也只在凉亭外离她五六米远的地方站定,似乎只是迫于无奈来完成见一见她的任务,并没有跟她多聊的打算。
他们也确实没多聊,李亦宸才淡淡的开口说了一句“大姑娘,是我对不住你……”,那头一个小厮就匆匆跑了上来,口中焦急道,“少爷,秦二姑娘出事了!”
秦知宜就见那在她面前清冷寡情的男人陡然面色一变,“怎么回事?”急的招呼都没跟她打便急匆匆转身下了山。
云苓气的跺脚,“二姑娘又演什么戏?!”
秦知宜挑了挑眉,觉得有些蹊跷,按理说沈氏母女现在会捣乱,但却不会再招惹李亦宸了才对。
她也有些好奇,“去看看。”
走到山脚便见三三两两的聚集了不少人,显然是出了什么事。
云苓上前打听,才知道秦柔竟是真的遇到了麻烦。
原来在她跟诗社的几个姑娘们一起赛诗时,被前来踏青的吴国舅看上了调/戏,惊慌抗拒之下落了水。
秦知宜皱起眉头,吴国舅的名声即便她远在祖籍也听说过。
贪花好色,荒淫无度,不知多少女子遭过他的毒手,商户平民就不说了,甚至不乏小官之女。
偏生他是当今太后的亲弟弟,即便被御史弹劾,甚至顺天府抓捕,最后也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最后反而告官的人没一个好下场,众人都奈何不得。
她虽然不喜秦柔,但也不愿意看到她发生这样的事情。
云苓连忙问旁边的姑娘,“吴国舅没得逞吧?李六郎救了她吗?”
“吴国舅没得逞,不过也不是李六郎救的,吴国舅压根不给李六郎面子。是镇北侯来了。”那姑娘说到这儿,两眼放光,小心翼翼的看了下周围,幸灾乐祸又解气的道,“吴国舅吓的屁都不敢放一个,灰溜溜的走了。”
“可惜你们来迟了,没看到传闻中的镇北侯,太威风了,啊啊啊!”
这话立刻赢得周围一片附和,原来众人聚在这里并不是因为看热闹,而是在讨论镇北侯。
秦知宜自然也听说过镇北侯,如果说李亦宸闻名上京,那镇北侯谢晏则是整个大郢都如雷贯耳的人物。
他是已故镇国公最小的儿子,先皇后的嫡亲弟弟,按礼法,他才是名副其实的国舅爷。
不过对于镇北侯来说,国舅大概是最不值得一提的身份,众人更敬畏的是他那一身本事和残忍狠辣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