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凌嘴角不自觉地一抽,然后赶紧扼住了那快要逸出来的笑意。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转脸对凤枰笑道:“她既然愿意来换你,我就不为难你了。”
挥挥手道:“叫个军医来给她看看伤。记得还须锁牢,别叫她自戕。”
他捏着信纸,极力摆出刚才那样冷硬的面孔、无情的眼神。
直到快步走进自己的营帐,到得屏风后面无其他人的地方。
凤栖和温凌约定相见的地方在相州城郊。
温凌在相州城楼上,看着蜿蜒道路上慢慢驶来一辆简朴的大车,后面跟着百余个同样简朴的土兵打扮的人穿着靛色半臂夏布衫,外头是一层皮甲,草编范阳笠,个个黝黑的皮肤。
车辆停在城墙上的弓箭射程之外。
城墙上弓箭手齐刷刷瞄了过去。
那百十个南梁男儿四下散开,骑马在四围兜了一圈,大概是在检查有没有靺鞨的伏兵。
而后又汇聚到一起,其中一个举着竹子简易制作的“旌节”,解开身上的朴刀,骑着马往相州城而来。
温凌皱着眉,等那人到了城墙下,却不肯打开城门,对城门下喊道:“旌节是自己劈了竹子做的,那么车里的人呢?万一也不是真的?”
捧节的那位回头,对着大车方向挥了挥旌节。
大车车帘打开,凤栖从里面露出脸,昂然往城墙上看了看,虽则挺远,她相信温凌能够看见她。
温凌颔首,于是相州城门打开,把使者放进去后,又立刻闭锁了。
临时的使节笑道:“还真是怕咱哪。”
温凌冷冷道:“虽则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你要是再嘴贱,我也可以卸掉你的胳膊腿再把你丢出去。”
使节点点头:“好,好,我们公主想必在信里写清楚了,一个人换一个人,哪边弄虚作假,哪边名声扫地。”
温凌道:“她有什么名声?”
“您有名声。”来人也是个老油条,躬了躬身说,“相信二大王不会给天下留个诓骗弱女子、背信弃义的名声的。我家公主也说,白山黑水神在上,瞧着大王有没有仁德福命。”
温凌微微色变。
战场上可以尔虞我诈,但神明前不行。
他不耐烦说:“少废话,我要晋王三女又有何用?燕国公主来,我就放人。”
使节说:“是,刚刚我看过了,我家公主的位置与城门的位置中间那道外郭的栅栏,正好是双方射程的中间。请大王亦移步前往,哪方食言,哪方就承担风险。”
温凌笑了起来:“怎么有打得那么精的算盘?”
使节毫不退让地说:“没办法,我们家公主已经什么都不怕了,难道大王怕了?”
温凌收了笑容,想了想说:“我先派人查看,若确实你们没有阴谋,我就答应。”
使节道:“好,只限十人,不带重兵、不带火器,我方若动武,绝非大王对手,到时候食言在先,天下共笑,任凭处置。”
温凌忖了忖,十个人派出去损失了也有限,还能占据道理,不妨就听她的。她倒也算计得缜密,不过再缜密也玩不出花来。
不觉微微露了点笑意,旋即收住,说:“好。”
十个人圈马回来时,在城墙下摇摇头,示意并无埋伏,一切安全。
温凌远远眺望着立在夏风中的凤栖,她那身薄丝褙子被风吹得贴身,似是胖了一些,虽看不清眉眼,却觉得那种凛然与妩媚一体的风姿并未减少,不由就心头发热,披了铁浮图札甲,骑上乌骓马,把凤枰如猎获一般横放在马背上,慢慢出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