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抬杠,其实又不是抬杠。
而两个男人只能无奈地苦笑:“两个小妮子在说什么?”
凤栖终于说:“今日娉娉到磁州的酒楼弹唱,听京城逃难来的人说,官家纳降之后,靺鞨要犒军费简直信口开河:要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绢帛一千万匹,国库、府库乃至内库都没用这么多,只能张榜让上至宗室贵戚、下至商贾市民,甚至倡优僧道一概‘乐捐’缴纳,若家有余财而不拿出来充公的,允许禁系枷拷汴梁已经被靺鞨人劫掠了一遍,接着,自己再劫掠自己一遍。将来到得咱们这儿,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杨泉默然垂头。
听凤栖继续说:“割地的事也提了,估计京师整顿好,就要一步步来收拾河北各府了,到时候圣旨一下,命各城缴械、开门、纳降,任凭靺鞨人进来作恶,连反抗侵略都要变成抗旨不遵了。”
杨泉半晌才说:“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怎么没有其他办法?”
杨泉说:“我派出的斥候也打探了消息回来,靺鞨大军已经不断南下,此刻抗击也抗击不了了。”
“西边有朝廷增援的西军,北边有郭承恩带领的常胜军,南边更有广袤国土上的其他队伍。”凤栖说,“现在这些人联系不起来,各个散沙似的,所以确实抗击不了。可我们与其束手待毙,不如想办法联络各处我们这么大的土地,这么多的黎民!”
“朝廷都没有办法!”杨泉说,“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圣旨来了,金牌来了,哪个不要命了敢不听话?!”
凤栖气呼呼说:“我先但愿曹铮节度使不听这话!保住晋地!”
“亭卿,你别为难杨知府了!”凤霈幽幽开口,“谁都不想当亡国奴,可打仗,不是你们小儿过家家。”
“我不是小儿,我也不过家家。”凤栖有些生气,“有一分力,就该出一分力。说什么没办法的,无非是没想办法!”
凤霈说:“行,那咱们但看他曹铮怎么做。他是官家最信任的边将,他要是肯担待这抗旨不遵的罪过,咱们也可以有样学样。”
他觉得女儿甚是不像话,声音不由就慢慢严厉了:“但是,你母亲不是没教导过你: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呢,听从过哪一个?!你不要自以为是,天下大局放在那里,我们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谁不知道要抗击,不要亡国?可是以卵击石之后,靺鞨人愈发凶暴,坑害的都是社稷百姓!你为了自己一己的意气用事,却不虑大局!”
训了一顿,见她不服气地梗着脖子,似乎还要说话,便把眼睛一瞪:“不许说话了,跟我回去,今日在我书房里跪半个时辰,好好面壁反思自己的幼稚错误!”
杨泉赶紧嘴上帮着求情:“欸欸,不必如此,公主也是少年人的心气儿,可以理解,慢慢就懂了……”
何娉娉笑道:“确实呢,知府的《雨霖铃》新词中便讲:‘病酒相续,闲寻排解愁怀,向窗卧,睡难足’,果然是过来人!”
讥刺知府一介书生,在这样的时候还满脑子无能,只能喝酒睡觉打发光阴。
杨泉欲待发作,当着晋王的面,又想着何娉娉是曹铮托付来的,不便得罪,只能暗暗咬牙,嘿然而已。
凤霈把凤栖带回别馆,屋门一关,喝道:“跪下!”
凤栖身子一扭,没理他。
凤霈几乎带着些求她:“听见没?跪下!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爹爹?”
凤栖转眼看见父亲头发已然花白了,前额稀疏,满脸愁苦,心里一软,跪在他面前嘟囔着:“爹爹,您心里就这么瞧不起我?一句都不肯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