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桐在别人的协助下换穿了札甲,个子撑得起来,可不够壮实,宽版的腰带松松垮垮的。不过骑在马上,倒也显得颇有英姿。
凤栖扭头看看城下练骑的他,不由笑了笑。
稍倾,见他下了马,拖着一身沉重的札甲,又登上了城楼,额角微微冒汗。
凤栖笑道:“习惯不?”
他说:“不大习惯。”看着明媚笑着的她,心里突然五味杂陈,指了指一边的角楼:“有几句私话。”
凤栖瞥他一眼,点头就跟着进了角楼,把溶月撇在外面。
里面有值守的士兵正一身臭汗地把箭镞、火油等搬进去准备好,也有守着点烽火的大火盆,检查翻动着旁边的半湿稻草。
凤栖不动声色掏出手绢掩了掩鼻子。
接着看见高云桐拔脚上台阶,顶楼有一间空阁楼,她几无犹豫,也跟着他走了进去。
“不错,”高云桐开门见山说,“我不及你谋算周到。我与宋益分头走,成功到达并州的几率会高。也谢谢郡主的帮忙,毕竟……西门得手概率更大。”
他苦笑了一声:“也就意味着,宋益……牺牲的可能性更大。”
“该当牺牲时不要犹豫,这话也是你教给我的。”凤栖说。
“不错……”他又说“不错”,但不自觉地苦笑着摇着头,“这种时候,谁的命都是上天的,不是自己的。但是”
凤栖在他说出“但是”之后的话前打断了他:“但是,我还等你来救我。”
“他也可以。”
“别迂了。”凤栖说,“我怎么信任他会为我冒死?”
“那你就信任我?会为你冒死?”他少有地皱眉。
凤栖好像很奇怪似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咯咯”笑了起来。
她凑近他,仰起脖子能闻到他身上铁甲涂着的防锈的桐油的气味、牛皮的缘边的皮硝味道,还有他薄汗里那种虽不算好闻,却叫她有些着迷的气息。
“你不像个负心汉。”她笑着,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嘴唇,飞快地一触,却叫高云桐有点中酒的迷蒙感。
“好吧,你说得不错。但你不用这样的。”他又是苦笑,“要我为你赴汤蹈火,不需要……不需要昨晚那样……”
凤栖笑道:“那是我自己愿意。千金难买愿意。我信你,也不是拿这件事绑定你。”
这话大约有点亏心,她不由间就垂下了头,没有直视他如梭的目光。
感觉到高云桐点了点头,在对她说:“在这样九死一生的情况下破局,我们确实都在打一个豪赌,都想多一些赌注。你信我,我也信你。”
最后缓缓的:“你昨晚念的诗我明白了:‘因感庾公楼’,我可以答:‘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1)。”
凤栖的眼睛有点湿。
这段日子相处,她看出他是个有责任心的君子,未尝不是想以这样的办法绑着他,以他的道德感为自己求一条后路。
凤栖不再直视他,低声说:“上次在应州我给你的碧玉手串还在不在你身边?”
“在。”他很快回答,“贴身带着呢。”鼠刺
凤栖说:“若到得并州,带着这串碧玉找我爹爹晋王,不仅是找曹铮曹节度使奉命于官家,受制于宣抚使关通,不一定会同意出兵营救忻州。但你知道……”
“我知道。”他沉沉地点头。
凤栖便也沉沉地点头:“我父亲没有兵权,但他毕竟是官家的亲弟弟,逼急了,他也有他的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