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2/2)

抱怨到车辆颠簸,往往越想越自己忍不住,要下车吐一场才舒服。于是又抱怨起“为什么要赶这鬼路?”“东奔西跑、豕突狼奔的,是人过的日子么?”……说得自己都委屈哭了。

哭累了转脸,见凤栖穿羊皮小靴子,开气儿的胡袍露出里面的丝绵夹裤她也浑然不觉得失仪她手搭凉棚望着远处,燕山绵远起伏的峰与岭,在日光映照下红一片,黄一片,青一片,绿一片,终至茫茫的远山与云层融为一体了。

“那是桑干河吧?”凤栖的小马鞭指着远处银亮的一道河流,朗声问。

当然,知道溶月大概率不懂,也没等她回答,带着一丝笑意继续朝另一个方向远望。

溶月被她忽视得有些不服气,噘着嘴半日才咕哝说:“当然是桑干河呀!看河水亮汪汪的,今年是个丰水年呢。唉……要是我小时候桑干河的水不干涸,农田里种得出三十斗粟米来,我也不至于被爹娘卖到王府做奴婢。”

凤栖那耳朵,自然听得一清二楚,转脸抱歉地对她笑一笑:“不好意思,说到让你难过的地方了。”

溶月无由地鼻子一酸,摇摇头说:“也没有,大王、王妃、何娘子、娘子您都对奴很好,奴是掉到蜜罐里了。”

凤栖看够了风景,下马钻回马车里,行驶了一会儿才对溶月说:“丰水年是丰水年,但是你有没有发现沿路的农田也大多荒徼了。”

“为什么呀?这么好的年景!”

凤栖好久不说话,再说时语带叹息:“北卢打仗呀,农人活不下去,都跑光了。”

溶月一惊,揭起车帘子看外面那大片大片的土地果然都长满了一人高的蓬草,枯萎的草叶随风摇摆,发出沙沙的声音路行了几里,也不见一个人影,连偶尔出现的茅屋都没有炊烟的痕迹。

冀王温凌与武泰节度使郭承恩,算是老“过节”了。

他们的过节无非是私利:

郭承恩原是北卢的低级将领,眼见北卢内讧,期待着能押上一宝,跟着做从龙之臣飞黄腾达,没想到押错了人,顿时如耗子似的四下逃窜。

先与靺鞨示好,打开北卢的关卡迎接靺鞨大军;

接着摸清了南梁的朝局,又以“反正”为名,到南梁投奔,混了个武泰节度使的头衔,风光地领着南梁的兵去涿州幽州招摇;

幽州一役与章洛那个公子哥一道输得裤子都不剩,覥着脸结交了靺鞨的温凌,拿南梁的岁币借花献佛;

哪晓得温凌并不是傻子,本就瞧不起郭承恩,发觉岁币被剥了皮似的少了不少,追问起来自然明白是郭承恩的“手笔”,更是对郭承恩起了杀心;

郭承恩见温凌不好糊弄也瞧不起自己,想着在他手下干活日子难受,干脆又借章洛传话,大大地夸大了靺鞨的军事实力,声称要为南梁朝廷保住北境,然后趁着温凌不注意,逃出了涿州城,带着人马往兵力空虚的应州。

应州是燕云十六州之一,要不是北卢国内内讧,君主向西逃窜,根本轮不到郭承恩。

但郭承恩就是擅长于钻空子,他在应州城下声称他是北卢的易州节度使,晃了晃虎符。

进城后把幽州的情形加油添醋说了,虎符是傀儡皇帝的,但好歹也是皇帝,应州节度使又没法在大漠戈壁里找到老皇帝的身影,只能先听这位的。

加之郭承恩大肆吹嘘他与南梁的关系,拿出皇帝的册书和章谊的亲笔信,拍着胸脯说:“你放心!靺鞨追来了,我们还有并州做后备南梁的皇帝给我封了武泰节度使呢,食邑万户,本来还准备嫁并州藩王家的郡主给我,我说‘大丈夫大业未立,何以家为?’拒绝了南梁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