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去,不由赞叹古人对山河形胜的描述如此准确入微:
“残云归太华,
疏雨过中条。
树色随山廻,
河声入海遥。
帝乡明日到,
犹自梦渔樵。”
西为华山之巅,北为巍巍中条山,远青紫交叠,云烟环绕,而风陵渡这片的水域又不比黄河其他流域,显得格外平缓宁静,让人有一种到了江南的错觉。
她不觉吟着唐代许浑的这首《秋日赴阙题潼关驿楼》,直到听见背后传来“噗嗤”一声轻笑。凤栖皱眉,知道又是那个孤傲背晦的家伙发出来的轻蔑声,实在懒得理她。
可那人还是要讥刺她:“得了吧,你的‘帝乡’是快到了,可以进去避秦了,可吹嘘什么‘梦渔樵’呢,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凤栖不由回头,恼道:“我从来没有逼着你来,你可以不来,不用在这里酸唧唧的。”
背后的人和她穿着一色的衣服:鹅黄袄,月白裙,时兴的白纻褙子,浅碧的厚缯披帛。
面貌因打扮的相似也显得格外相似起来:小巧的脸颊和下巴,眸光带刺似的凤目,笑起来总有点傲慢感的嘴角。
这位有着三分血缘亲的何娉娉,对着扭头瞪视的凤栖冷冷笑道:“你没有逼我,是你爹爹逼得紧。不过我也不似你一样害怕,结亲嘛,嫁个皇子岂不强过年老色衰后嫁个富贾?哎,你说你被你爹爹藏在这里,要等多少年才能过上常人的日子?等年老色衰,纵使是藩王家的郡主,是不是也只能给人当填房?”
凤杞大约听到了何娉娉的声音,几步从船舱里探出来:“唉呀,你们能不能别吵架了?”
凤栖回头冷笑道:“哥哥这话不公道,谁和她吵架?她也配?”
顿了顿又说:“自然的,菜籽儿似的孤独无依的人,想着无非就是怎么嫁得好。哎,你说是嫁太子好,还是嫁别国皇子好?”
何娉娉看了凤杞一眼:“我没嫁太子的命。”
扭身又往船舱里去。
而凤杞立刻跟了上去。
凤栖清净了,但此时“树色随山廻,河声入海遥”的风光,看起来也突然索然无味起来。
风吹够了,暮色也逐渐降临了,残阳如血,铺照在黄河上,四处静止了一般,叫人恍如隔世。
没有了太阳的温暖,那厚缯披帛突然不够搪寒,晚风一吹,就有些渗入骨头缝里的凉意。
凤栖身上却忽然一暖,低头一看,哥哥那件黑色磨绒的斗篷正披在她的肩头。
“太阳一落山,立马冷下来了。”凤杞说,“河边尤甚,当心着凉。”
说完,陪着她凭栏而立,看着远处的中条山。
“哥哥不去哄哄她?”凤栖说,“离别在即,别叫人觉得男人家心冷情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