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没好气道:“开个玩笑,别这么较真。”
小陌说道:“除非情非得已,我其实也不想跟她为敌。”
陈平安点头道:“这么想就对了。”
李-希圣眺望远方,说道:“周密这是要逼迫蛮荒天下的那个存在主动现身了。”
陈平安听闻此言,顿时忧心忡忡起来,问道:“照理说,蛮荒那个存在,不是应该会抵触周密的这种行径吗?”
一旦两座天下相撞,不管是一撞过后,两条渡船擦身而过,抹平各自至少一两个大洲,还是相互间撞出一个无比巨大的凹陷再弹开,又或者浩然与蛮荒就此接壤……不管是哪种情况,对于两座天下的“地主”而言,好像都是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尤其是
第三种情况,最为糟糕,就像让两个必须护住自家一亩三分地的“地主”,没有了任何回旋余地,陷入一种狭路相逢、短兵相接的境地。
当然,如此一来,对礼圣的影响是最大的。
显而易见,周密登天之后,将礼圣视为了最大隐患,可能陈平安都只是排在第二位的。
对付陈平安,不过是朝落魄山丢了颗棋子。
针对礼圣,却是直接搬来了一座蛮荒天下。
陈平安知道这个所谓的存在,每一座天下都有,是与每座天下第一人互为苦手的压胜对象。
就像五彩天下,那个名为“元宵”的小姑娘,也就是太平山黄庭收取的嫡传弟子,小姑娘如今就跟在宁姚身边修行。
青冥天下那边,陈平安猜测是那个闰月峰的武夫,辛苦。毕竟几次闲聊,陆沉给出了太多的证据。
而浩然天下,是那个传闻与至圣先师“分庭抗礼”的撑蒿舟子,陈平安甚至猜测那个被至圣先师诛杀的“邻居”,以及被后世野史编排成被至圣先师亲自入山持斧劈杀的某人,都曾是浩然天下天地显化而生的那个神异存在。
李-希圣摇头道:“对于浩然反攻蛮荒一事,蛮荒天下的那个存在,想必感受到了一种莫大隐患,所以会变得极为愤怒。”
“只说青冥、浩然和蛮荒三座天下,你大概猜出来了,其中道祖对这类存在的压制,是最有成效的,除了道法高之外,这与道家根祇所在、追求道法自然有关,闰月峰武夫辛苦,至今还未能跻身武道十一境,这还是道祖刻意放宽了对他的限制。浩然天下因为礼制最为繁密的缘故,至圣先师与那个存在,相互间可谓势若水火,至于蛮荒天下,托月山大祖只差半步,始终未能跻身十五境,由此可见,这个存在,是三者中最……”
陈平安苦笑道:“相对是最能打的那个了。”
李-希圣仰头望向别处,点头道:“相信这与周密谋划有关,如果当初未能登天离去,他的退路,恐怕就是与这个存在‘合道’,凭此跻身十五境。”
陈平安皱眉道:“这类存在,不是极难寻觅且杀之不绝吗?”
李-希圣笑了笑,看了眼陈平安,反问道:“一定要杀吗?”
陈平安哑然。
确实,关起来就是了。
远处战场那边,剑光骤然消失,谢狗撇撇嘴,“小打小闹,没啥意思。”
关键是碰到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嘴的货色。
无名氏挥挥手,驱散那些萦绕不散的凌乱剑意,笑道:“白景,撒完气啦,确定不打了吧?”
离垢脸色微白,默不作声。
又被白景这个疯子消磨掉了数百年道行。
谢狗扯了扯嘴角,“白啥景,谢什么狗,如今我名叫梅花。”
到底是浩然修士,于玄忍不住看了眼那个被年轻隐官称呼为“小陌”的剑修。
谢狗一步走到离垢身前,与少年面对面,她双手叉腰,瞪眼道:“你瞅啥瞅?还不服气?!”
要不是担心小陌误会,她非要一脑袋把这个面瘫少年给脑阔儿锤烂哩。
李-希圣问道:“知道礼圣为什么要把你,还有小陌先生都一并拉过来吗?”
陈平安看了眼前边的符山箓河,点点头,“因为我合道半座剑气长城。”
李-希圣问道:“你当真愿意?舍得吗?”
陈平安说道:“只要文庙将这笔功劳记在飞升城头上,我就没什么不舍得的。”
半座剑气长城,这原本可能是陈平安未来跻身十四境的成道之基。
小陌出声提醒白景可以回了。
谢狗蓦然回头,朝小陌露出个灿烂笑脸,她不再跟那个离垢一般见识,剑光一闪,立即返回大阵中。
原来最前方,礼圣法相,已经伸出一只手,抵住了整座蛮荒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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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抵住蛮荒天下,礼圣法相一脚后撤,踩踏在其中一座符山之上,作为支撑点。
山中数以百万计的金色符箓,如疯狂生长的蔓草裹挟住礼圣的脚踝,刹那之间,原本一尊几近破碎的巍峨法相,瞬间恢复原状,重返巅峰。
礼圣再抬起一手,五指张开,出现了一把金色圆镜,一圈圈铭文皆是历代文庙陪祀圣贤的本命字。
每一个自行旋转如漩涡的金色文字,皆在牵引那些被后世天象图列为星宿的群星,引来无数道光线遥遥而至,汇入漩涡中。
与此同时,从浩然天下那边,犹有金色长线升空,画出一条条弧线,每一条由文字组成的弧线就是一整篇圣贤书籍。
只是这么一次“接触”,天外罡风顿时激荡不已,如巨浪相叠,层层递进,位于大阵之内的郑居中一行人,都感受到了一座天地叠阵的剧烈摇晃,陈平安若非拥有止境武夫的体魄,恐怕只是这么一撞,被汹涌而至的气机裹挟,作为大阵主持者,就已经跌境了。
还有侧面那拨作壁上观的蛮荒大妖,因为没有阵法护持,几乎都要身形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