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法相降临桐叶洲大伏书院的老儒士微笑点头。
正是大骊国师崔瀺。
如果周密不是身在书院遗址,崔瀺自然不会现身。
周密又问道:“崔国师就如此笃定陈平安已经率先得到密信,再笃定宝瓶洲一定守得住,还要笃定陈平安撑得到那一天?特别是需要笃定陈平安熬得住性命之忧,不至于早早与你更换位置,不会害得你前功尽废?”
崔瀺说道:“文圣一脉的关门弟子,这点脑子和担当还是有的。”
周密笑问道:“崔国师,我最后只有一个问题了,你如何确定那半座剑气长城,撑得到你所说的适宜时机?就不担心我腾出手来,亲自针对他?”
崔瀺淡然道:“你我之间,争的是不止两座天下的大势。你要是这点气魄都没有,没资格谈什么重整儒家道统,收拢文脉,立教称祖。”
周密沉默片刻,摇头叹息道:“崔瀺,原来你是要用一个陈平安的性命,加上半座剑气长城,作为诱饵,换来礼圣……不对,是亚圣与我的换命?”
崔瀺微笑道:“也可能是至圣先师亲自出手嘛。”
周密笑道:“求之不得。”
崔瀺说道:“赶紧让那托月山大祖打破天幕窟窿,我倒要看看那些被礼圣阻滞的远古神灵,能够在我宝瓶洲折腾出些什么。”
周密点头道:“如你所愿。”
然后两人几乎同时望向扶摇洲方向,周密笑道:“惹他做什么。”
蛮荒天下十万大山里边的那个老瞎子,早早表明了会袖手旁观。
东海观道观,那个臭牛鼻子,更多是选择了置身事外,甚至携道观飞升之前,还算小小帮了个忙。
那个老和尚暂时还不确定身在何方,最大可能是已经到了宝瓶洲,可这仍然在托月山的预料之中。
唯独那位中土神洲被誉为人间最得意的读书人,按照原先推算,去了第五座天下,就会留在那边,并且会将那把剑归还青冥天下的玄都观。
不该持剑返回浩然天下的。
不曾想此人还是出剑了。
十四境修士,读书人白也,手持仙剑,现身于已算蛮荒天下版图的西南扶摇洲,总计递出三剑,一剑将对手打退出扶摇洲,一剑跨海,一剑落在倒悬山旧址附近,剑斩杀王座大妖。
以一城争天下
嘉春七年开春时分。
飞升城祖师堂,举办了所有嫡传务必到场的第二场正式议事,所有在外建府、游历剑修,一律按时返回。
距离第一次的挂像敬香,已经时隔六年。
祖师堂大堂,当下摆放了四十一条椅子。
唯独挂像下那张桌子旁,空着两条。
刑官一脉,座椅在左,隐官和财库泉府这两脉,居右。
隐约有那两两对峙之势。
刑官一脉领袖,齐狩,跻身玉璞境没多久。
座椅依次南下,是两位老元婴剑修的位置,他们分别来自太象街、玉笏街的小家族,昔年分别是陈氏、纳兰两个大姓的附庸门户。
两位老人与齐狩关系平平。
他们都已魂魄腐朽,至多剩下百年寿命,所以更多兴趣是帮着飞升城开枝散叶,愿意为年轻剑修们倾囊传授剑术。
这就像世俗王朝的官场上,即将卸任的老人,往往都会比较耿介,敢说、敢做一些以往不敢的话或事。
如今飞升城气象一新,剑修练剑,再无门户之见,避暑行宫隐官一脉,先前通过翻检档案、整理秘录,给出了原本封禁重重的诸多剑仙遗留下道诀、剑经。
只不过上山修行,讲究一个道不可轻传,法不可轻授,不能太当回事,却也不能太不当回事。
所以年轻剑修必须凭借各自天赋、功劳,以及本命飞剑的品秩,尤其是飞剑本命神通的大致脉络,然后经过刑官和隐官两脉的共同勘验,剑修才可以翻阅不同品秩、条目的众多秘档、剑谱。门槛依旧有,但是相较于以往的剑气长城,门槛低了太多太多。
不但如此,隐官一脉还拿出了一门改善过后的剑气十八停修炼之法,对飞升城所有剑修公开,皆可修炼。
据说这新十八停,最早传自阿良,早年只有宁姚、陈三秋、叠嶂在内这拨屈指可数的年轻人,得以修炼此法。
陆陆续续有剑修跨过大门,在各自椅子上落座。
不但绝大多数都是年轻面孔,而且更是名副其实的年轻岁数。
这些年纪轻轻的天才,境界最低也是龙门境剑修。还有几位尚未二十岁的剑仙胚子,属于例外。有小道消息说,这五个跻身中五境却仍未地仙的少男少女,极有可能是隐官一脉剑修的候补人选。
飞升城祖师堂内,老人太少,年轻人太多。
这在浩然天下任何一座仙家祖师堂,都是绝无仅有的场面。
离着定好的时辰,约莫还差一炷香功夫。
齐狩已经落座,主动微微侧身,与身旁一位元婴老剑修议事。如今刑官一脉剑修,在飞升城权柄最重,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齐狩事必躬亲,飞升城周边八处山头的选址、安置压胜物、打造山水阵法,都需要齐狩定夺,能够在这种忙碌形势中,跻身上五境,足可见齐狩惊才绝艳的资质。
而齐狩这些年来,始终没有一味专注练剑,刻意追求那个玉璞境,而是年复一年,为飞升城奔波忙碌,这为齐狩赢得不少的人心。
由于宁姚尚未现身,所以祖师堂内氛围暂时还算比较轻松。
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飞升城祖师堂,宁姚一人,可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