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达消息的人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声音,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怪诞离奇,不可思议的事情那样。随即而来的是巨大的摩擦声。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往背后的金属门望去,就算是反应再快的人,也没有料到眼前的这一幕。
一只狰狞而巨大的触手硬生生地将伊西多靠着的金属门掰开,而另一只细一点的触手则缠住了人类的脚踝,迅捷地将伤痕累累的人类拖了进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约翰下意识往金属门冲去,然而腕足飞快地松开,被拉住的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重新归位,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阵足以让地面震动的力量,约翰的手也硬生生悬在半空中。
留在原地的只是一滩血迹。
阿斯塔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就像要把自己撕碎的情绪。
它打碎了已经转化到一半的茧,那些硬化了的腕足断裂在海水中,而它已经无暇顾及。这片海域现在出乎意料地安静,只剩下因为爆炸毁掉的破破烂烂的残骸,破裂般的天空,人类的血迹斑斑驳驳地出现在沙滩上,海水仍旧安静地冲刷着一切。
钛白色的金属门死死地封着,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越过这条防线。
强行终止休眠所带来的疲惫一阵又一阵地席卷而来,身上的伤口重新开始疼痛,但阿斯塔简直毫无所觉,它踩在沙滩上,维持不了完整的人形,几乎是被触手拖着走,站在了门的这一头。
它听见了伊西多的呼吸声。
沉重的,夹杂着血腥味的呼吸声,就像是血呛进了人类的喉咙,他断断续续地咳嗽着,听起来却很高兴。伊西多不知道它就站在门的这一头,伸手贴着门,他们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这么接近。
就像是在资料室的书架两头,彼此见不到对方,而且永远见不到对方。
只有愤怒才能概括怪物的心情,它第一次感到如此生气,在它被困在那枚为了保护它而束缚它的茧里时,在看见伊西多却无法和他交谈时,在意识到人类明明已经受了重伤却固执地一步步紧逼时,在门关闭的那一刹那。
他怎么还能笑出来?
阿斯塔想,它简直恨不得用腕足把人类紧紧地掐住,用几乎要把他扯碎的力道,反正他已经不爱惜自己到这种地步,把自己弄得破破烂烂的。
它宁愿将他钉在某个地方,这样他就不能再和一个疯子一样到处乱跑,自欺欺人地保护它。
他甚至还写了遗书。
那叫什么遗书?完全是一厢情愿的自我奉献。要是自己根本就不记得他呢,那句“请你忘记”,人类认为自己还需要他的提醒吗?要是伊西多死了,自己立刻就要把他忘记,它独自活了这么多年,七年只是它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阿斯塔只觉得不理智的火焰在它的心脏中熊熊燃烧,它同样虚弱地被自己操控的腕足托起,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那扇门,就好像能透过门看到什么东西那样。但它确实地听到了那些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