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娜本能地退到了角落里,退到了光照较弱的昏暗之处,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
四楼的议员办公室内。
鬓角斑驳鼻子偏大的于格阿图瓦穿着黑色的燕尾服,打着深蓝色的领结,站在窗户后方,眺望着市场区的景象。
这片颇为混乱又相当陈旧的地方是属于他的王国。
“议员先生,为什么要举行一场慰问宴会,邀请那些贱民参加?”戴着金边眼镜头发整齐后梳的罗讷疑惑问道。
于格阿图瓦笑了笑:
“这是议员的责任,在我拥有别的身份前,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而且,这个时候给那些悲痛的人们一些安慰和帮助,能让他们牢牢记住,等到将来,他们就能成为我的追随者,到时候,让他们转变信仰也会更加简单。”
红发的卡桑德拉闻言,低笑了一声:
“而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给他们带来灾难,让他们痛苦和绝望的是你这个议员。
“他们只会感动于大人物的关怀,满足于你做出的许诺。”
秘书罗讷点了下头,笑着补充道:
“在他们的眼里,议员先生是只能仰望的大人物,不敢靠近,不敢多说一句话,更不敢怀疑、迁怒和憎恨。
“只要没人组织他们,他们就永远不敢反抗。”
于格阿图瓦哈哈笑道:
“所以要分割他们,让他们彼此仇视。”
说到这里,于格阿图瓦又望了眼阳光明媚的窗外,自言自语般道:
“‘欲望母树’的人该行动了吧……”
…………
乱街,金鸡旅馆外。
地面霍然裂开,中间往下塌陷,好几名小贩躲闪不及,坠了下去,惨叫仅持续了一秒就戛然而止。
一株巨大的、棕绿色的树木猛然从地底钻了出来,不断地向着四周延伸出大量的枝条。
这将周围好几个街区缠绕了起来,将金鸡旅馆层层包裹在内。
那对私奔的情侣又一次做起了他们喜欢的运动,并互相谩骂着;情报贩子安东尼瑞德再次躲到了木桌底下,瑟瑟发抖;地下酒吧的老板帕瓦尔尼森拿起了画板,一边大口喝酒,一边满脸愁容地描绘起心中的图案……
那株巨大的棕绿色树木还在往上生长。
古代
卢米安一个火球没能炸到夏绿蒂后,就看见数不清的树枝和藤蔓从四面八方钻入了金鸡旅馆,将墙壁、地板、窗户、天花板全部爬满,棕绿交织,密不透风。
伴随着这样的变化,他周围的场景瞬间虚幻,又归于实质。
他看见了一株巨大的棕绿色树木,它的根系深深地扎入了大地,它的树冠在向高空缓慢生长。
卢米安的瞳孔急剧放大,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被转移了位置,就像每次都没有察觉就进入“彼岸世界”一样。
他不再位于金鸡旅馆内部,他脚踩着遍布地面的虬结树根,正仰望着那株仿佛来自神话传说里的巨树和油画般的蓝天白云。
那巨树长满了恶心湿漉的瘤体,每一根枝干都似乎承载着一栋建筑、一条道路和一些事物。
金鸡旅馆就是其中之一,它位于靠上方的棕绿色树干顶端,被大量的树枝和藤蔓缠绕,只露出十几个窗口。
透过那些玻璃窗,卢米安看到那对私奔的情侣在彼此谩骂,疯狂运动,情报贩子安东尼瑞德则被恐惧占据了心灵般缩在木桌下方,瑟瑟发抖……
别的树干上,枝叶和藤蔓包裹住的事物绝大部分都呈现出了一种奇妙的虚化感、朦胧感,就像在透过雾气看一幕幕被磁场记录下来的戏剧:
那有具备三角楣饰、人字屋顶和带铅条框架窗户的古代建筑;有扶着煤气路灯杆,被人从后面抱住的女性;有站在一个个裸体男子前方的教士;有捂着屁股跳出玻璃窗的男子;有被托盘抬到餐桌上的优美曲线;有到处扔着衣物的欢乐派对;有忽然侧头,长出两根黑色羊角的邪恶美人;有在圣徽前方赤裸下身接受信徒忏悔的主教……
不同的场景内,建筑的风格、人物的衣着、头发的造型都不一样,有的年代感十足,有的就像发生在昨天。
卢米安一边灼烧起伤口,让它止血,一边在背后凝聚出了一只只半虚幻的赤色火鸦,并快速环顾了一圈,没能找到芙兰卡。
芙兰卡没被转移到这个介于真实与虚幻的地方!
乱街之上,位于树根、枝干和藤蔓之间的小贩和行人们,有的大口吃起了自己售卖的食品,一直吃到呕吐出来还是没有停止,有的当街按倒了旁边的异性,有的抽出短刀,眼睛发红地砍向之前和自己吵过架,抢过位置的同行,有的在这样混乱的场景下,走到了街边的玻璃窗前,试图以绅士的姿态邀请镜中的自己来一段舞蹈……
这几条街道外面,行人和马车正常经过,眼中所见都没有异样——小贩们依旧在叫卖,两侧的商店全部开着门,穿梭于其间的人们仿佛沉迷于这样的热闹,舍不得离开。
他们未注意到的是,进入那片区域的人都没有再出来。
…………
市场大道,国会议员办公室那栋土黄色的建筑四楼。
于格阿图瓦望着不远处的那些街道,不知在思考什么。
红发的卡桑德拉回头看了眼门口,略感好奇地问道:
“‘至福会’的苏珊娜究竟想做什么?”
于格阿图瓦笑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