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濒死时所到达的,如同幽冥地府的地方,其中景象究竟意味着什么?
江宜抬手,见一串黑色蜈蚣从手腕上爬过,每一节躯壳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秽气只是暂时被压制,若要彻底清除,得需当年救过你一命的无根水。”商恪说。
江宜放下衣袖,盖过手背。
“母亲告诉过我,当年救我的是师父带来的一位道人。”江宜说。
“虚无上人就是雨师,祂以无根水洗去你被天雷劈为焦炭的骨肉,无根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洗尽你身上的秽气。”
江宜惊讶:“原来那时救我的是雨师?”
商恪瞥他一眼,没有回答,心想那时候的事江宜果然不知道,虽然经历了剖心掏肝的痛苦,却随着这具逐渐钝感的身体,连曾经的痛也一并遗忘了。
“江宜,我有一个问题。”商恪说,他神色十分郑重,令江宜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你独自前去鬼牙礁,是认为水心无法杀死你么?”
江宜愣住。
他的身体十分特殊,即使撕成碎片,也可以重新拼合起来,加之无痛无感,当真已经很久没有还活着的实感了,只当自己是具行尸走肉,甚至是个后天修成的法宝。
商恪说对了一半,江宜的确是认为水心剑无法杀死自己。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水心剑已被秽气侵蚀,决战一击更是引爆海面下的秽气。江宜不怕刀枪剑戟,却禁不住秽气的污染。
然而,他独自前去鬼牙礁,心中所想却与生死无关。偷生之人如何设下必死之局?就算那时水心果然一剑将他杀了,对江宜而言,也不过是轻描淡写结束了人生……
冷不丁被商恪发问,江宜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
商恪认真道:“你的确有特殊之处,却绝非不死的生物,以后万勿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切记。”
“我只是……”江宜道,“已经忘了自己还活着。”
商恪看他良久。清风徐来,塔刹四檐的风铎轻盈回响。
他以一手印在江宜心口:“你当然还活着。这里不是还有一颗心吗?”
青天白云,江宜打开大殿正门,光线与大殿里涌出的香烟相遇,犹如流水。
台阶上一人背身坐着,耸肩弓背,似乎已化身石像。
他听见动静回过头,看见江宜,愣怔了数息,猛地弹起身来:“江宜!”
狄飞白脸上有三分疲态,下巴冒了一圈青茬,神色如释重负,又透着几许茫然。原因青女与商恪并没有告诉他事情原委,狄飞白只知道江宜受了重伤,需以道法医治四十九日。
四十九日前的夜晚,江宜在说过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后就从他眼前消失,狄飞白深深地感到自己不被信任与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