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玄弋司是暗卫营改组的,首领是雨霏。
&esp;&esp;商悯的安抚当然没有使子翼放心。
&esp;&esp;真当子翼是担心她啊?实际上就怕死罢了,急切地想给自己心里头找一个主心骨。有苏归在的时候,子翼其实很安心, 因为种种迹象表明苏归实力高强,足以保护住商悯。
&esp;&esp;而只要商悯还活着, 她就会顾及他的死活。
&esp;&esp;现在苏归到了北地那边主持大局,子翼心里面虽然有点不安,觉得丧失了一个护卫,但商悯好歹也在这里,他心里自暴自弃地抱着一种要死一起死的想法。
&esp;&esp;结果现在商悯也要走了,也要去北地,把他一个皇帝留在朝鹿,这怎么能让他安心?
&esp;&esp;他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谭闻秋控制的恐惧和差一点被妖给偷走的经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esp;&esp;所以当听说商悯要走,他的第一反应是——那我该怎么办啊?
&esp;&esp;“那如果妖魔来袭呢?比如说那个白皎……”子翼神情犹豫不定。
&esp;&esp;“表哥愿意跟我一起去北地吗?”
&esp;&esp;他一下子顿住了。
&esp;&esp;“人族的都城好歹有气运笼罩,可以阻隔妖魔,再加上司灵一部灵官就位,实际上是可以保表哥安全的,甚至比陪都还要再安全一点。”商悯耐着性子解释,“表哥担心白皎会来,我当然也担心……”
&esp;&esp;白皎就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会爆开,现在她被孔朔给缠住了,料想腾不出手来。
&esp;&esp;“不如这么说吧,只要她来了,别管是国都还是陪都,她都能把我们给杀了,哪里都不是真正安全的。”商悯道,“如果表哥你实在害怕,就走地道藏到地宫里,那里相对安全一些。”
&esp;&esp;子翼怔了怔,神色黯淡下来,倒也不怎么觉得意外。
&esp;&esp;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过多纠缠了。
&esp;&esp;等走出皇帝居住的宫殿的时候,商悯偏了偏头问宋兆雪:“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esp;&esp;宋兆雪当然明白她在问什么。
&esp;&esp;“看清楚了。”他心中生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有点想笑,又有点笑不出来。
&esp;&esp;“贪生怕死。”宋兆雪用一个简短的词评价了子翼。
&esp;&esp;这样的缺点放在普通人身上,那很正常,没有人是不怕死的。可关键在于子翼他是一个皇帝。
&esp;&esp;手握权力的人当然会更加贪生怕死,然而在这个人妖混战的节骨眼上,一个贪生怕死的皇帝,与昏君没有任何区别。
&esp;&esp;因为太怕死,他们总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如果妖魔逼近,他会不会对妖跪下求饶?
&esp;&esp;宋兆雪想到这里,眼神都有些愤恨了,直接对商悯说出了这句话。
&esp;&esp;商悯想了想,“应当不至于。但是我那位表哥,可是很会自欺欺人的。”
&esp;&esp;“怎么说?”
&esp;&esp;“据我了解,之前在宿阳他被控制的时候,其实还保留着几分皇帝的体面和权威,白皎和他手底下的妖只是无视他,不会真的给他脸子看,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商悯笑了一下,“所以他也就一直装聋作哑了。”
&esp;&esp;宋兆雪道:“现在他没有办法装聋作哑了。”
&esp;&esp;“是啊。他对妖还是心中有恨的,怕死是一回事,要他真的跪下,恐怕也不肯,他毕竟……是个皇帝。”
&esp;&esp;宋兆雪沉思着,忽然停住了脚步。
&esp;&esp;他想到了母亲在信上说的话,又想到了一直流传的天命有三的谶言,还想到了武国上下欣欣向荣的景象,以及在宿阳和大燕军中和商悯相处的情景。
&esp;&esp;“如果世上有天命,天命应当就是王上了吧。”他突然轻声道。
&esp;&esp;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商悯面对这样的话,只是笑了笑,不是那种宠辱不惊的笑,而是好像见多了这种话,对这些话习以为常了。
&esp;&esp;“有好几个人都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她意味深长道。
&esp;&esp;宋兆雪迎着她的眼神,“都有谁说过?”
&esp;&esp;“敛雨客,苏归,郑留,我的父亲、母亲、姑姑,姥姥姥爷……还有谭桢。”
&esp;&esp;没能说出来的名字还有翟忆。
&esp;&esp;他们每个人认可她为天命的理由都不尽相同。哪怕是商悯的亲人,相信她为天命的理由,也不全是因为他们爱护着她,所以才相信她。正是因为知道她的能力,明白她的志向,所以他们才会认为她有资格成为天命。
&esp;&esp;有些人是明白地把自己相信她的话说了出来 ,有些则是旁敲侧击,只是含糊地一句:“我相信你。”
&esp;&esp;他们的每一句话,都是无与伦比的激励,同时也是推着她向前的压力。
&esp;&esp;其实又得到了宋兆雪的认同,商悯心中并无自得。
&esp;&esp;宋兆雪看着商悯,“看来我果然是眼光独到。”
&esp;&esp;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话问得更明白,可转念一想,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再多问几句又何妨?
&esp;&esp;他憋着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师姐,你想要当皇帝吗?”
&esp;&esp;“我想。”商悯轻而易举地给出了答案,她清澈透亮的眼睛凝视着宋兆雪,眼中并没有逼迫,好像也只是单纯地询问道,“宋兆雪,你想当皇帝吗?”
&esp;&esp;宋兆雪浑身一震,不敢说出那个答案。
&esp;&esp;因为这会招致忌惮。
&esp;&esp;在母亲面前,他也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但他不知道母亲是否有成皇之心……可能没有,如果她有,那么她足以有几百上千年的时间去谋划。也许母亲并不是看重权力,只是想用权力武装自己、保护自己。
&esp;&esp;权力在某种程度上和生命的价值是画等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