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黎循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伤心质问道:“你竟也不跟我说。”
&esp;&esp;江芸芸也没说话了。
&esp;&esp;——她不敢开这个口。
&esp;&esp;当年老师的隐瞒好似回旋镖一样扎在她身上。
&esp;&esp;两人安静坐在庭院里,几步路就能走到头的小院里,是他们难得放松的地方,能感受着初夏的风带着一丝躁意吹拂着脸颊,白日的忙碌也随之烟消云散。
&esp;&esp;“你能……”黎循传盯着水盏中影影绰绰的影子,好一会儿才说道,“不掺和这件事情嘛。”
&esp;&esp;江芸芸惊讶抬头。
&esp;&esp;“陛下铁了心要维护宗室。”黎循传重重吐出一口气,“那些皇子皇孙不干人事也不是第一天了,可哪次被罚过,他们便是打死了官员,陛下也是轻拿轻放。”
&esp;&esp;“你也别指望内阁了。”他声音低了下来,有些意兴阑珊,“刑科都给事中庞泮和湖广道监察御史刘绅的折子如何流出都值得商榷。”
&esp;&esp;江芸芸看着他失落的样子,促狭笑了笑:“怎么了?我们楠枝是觉得对朝廷大失所望了。”
&esp;&esp;黎楠枝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esp;&esp;他确实有些失望。
&esp;&esp;他学的不是这样的道理。
&esp;&esp;“乐山和你说了我们找到一间还不错的小院了吗?”江芸芸话锋一转,笑问道。
&esp;&esp;黎楠枝不明所以地点头:“但听说要贵一两,正等你这个小状元去砍价呢。”
&esp;&esp;“乐山说新院子的门比这间院子的要大一点,显得气派一些。”江芸芸指了指紧闭的大门,小说着,“我们这间院子小,为了扩院子,门只有这么小小的两扇,我们两个并排都走不进来。”
&esp;&esp;黎循传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esp;&esp;这也是一开始江芸能砍价成功的原因。
&esp;&esp;门实在太小了。
&esp;&esp;“内阁是这个门。”江芸芸手指一翻又指了指自己和他,“我们是这堵墙。”
&esp;&esp;黎循传不明所以得看着她。
&esp;&esp;“内院就是皇子皇孙。”江芸芸手指笑眯眯得绕了一个圈。
&esp;&esp;黎循传神色变幻,犹豫问道:“这和我要说的事情有关吗?”
&esp;&esp;“有的。”江芸芸施施然点头,“因为打狗……”
&esp;&esp;不知哪里突然传来一声狗吠,恰恰和了她的话,在幽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尖锐。
&esp;&esp;“是要关门的。”江芸芸微微一笑。
&esp;&esp;—— ——
&esp;&esp;一篇斗鸡赋不经意在京城流传。
&esp;&esp;——昴日名于列宿,允为阳德之所钟,猛健无与,固非凡鸟,文顶武足……
&esp;&esp;文章一经流出就得到热烈反响,尤其是京中本就流行斗鸡,各大场地皆乐此不彼宣扬这篇文章。
&esp;&esp;“你看这句‘天鸡捷来,破千军以顿出,劈万马以超过,长羽若髇矢,尖喙似流星兮,围要害而俱破,奔千蹄之迸集,真雄姿之自异……’你看看,这句话就是在夸我的九天呢。”
&esp;&esp;“鸡之产湘潭者,特善斗,其人饲养各有术数,宛若军团。”
&esp;&esp;“我这鸡就是湖南湘潭的啊!你看看这屁股,这大羽毛,没的说,漂亮得很。”
&esp;&esp;“你再看看这句‘两鸡相斗,必为死斗,九天失据者沦九地’,还有这句‘意如饥鹰,势如逸虎’,好,写得好,写的真好。”
&esp;&esp;英国公府内,张仑抱着自己的爱鸡眉飞色舞地念着。
&esp;&esp;每说一句,小鸡就咯咯哒一声,好似附和一般。
&esp;&esp;张仑听上去更得意了。
&esp;&esp;“我怎么听上去像是在打架啊。”他身边的玩伴砸吧嘴说道。
&esp;&esp;张仑小手一挥儿:“斗鸡可不是在打架嘛。”
&esp;&esp;两人说话间,突然看到一个小厮飞快跑进来:“国公爷回来了,国公爷回来了。”
&esp;&esp;张仑一惊,连忙抱着自家九天就准备跑路。
&esp;&esp;“把他给我拦住!”门口立刻传来张懋的暴喝,“把那只祸事鸡给我杀了。”
&esp;&esp;“我不要!我又没闯祸!干嘛!!”张仑撒腿就要跑,奈何没走两步就被人团团围住,立马吓得抱住自己的小斗鸡。
&esp;&esp;“斗鸡斗鸡,整天就是不务正业。”张懋见他还死死抱着自己的鸡,气得眼前一黑,“把这只鸡杀了,你,关禁闭读书三月!蠢货!就知道斗鸡!闯出大祸知不知道!”
&esp;&esp;张仑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又见自己的宝贝被抢走了,只能发出尖锐爆鸣:“我怎么了!”
&esp;&esp;——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他就是喜欢斗鸡而已!
&esp;&esp;——他只是一个纨绔而已啊!
&esp;&esp;—— ——
&esp;&esp;宫内,朱祐樘看着这片斗鸡赋,突然冷笑一声:“‘胜负一分,死生才分’,倒是会指桑骂槐。”
&esp;&esp;屋内的太监们噤若寒蝉,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