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一侧的小丫鬟机灵地把一个小小的金丝兽首暖炉,移到芸芸腿边。
&esp;&esp;“我这茶虽不是现在流行的龙井,但在宋朝却也叫龙团凤饼,市面上叫它北苑茶,来自武夷山,小解元喝过吗?”秦岁东笑问道。
&esp;&esp;江芸芸想了想:“我记得皇甫冉送给陆羽的采茶诗中所言——远远上层崖,布叶春风暖,盈筐白日斜,说的可是这茶?”
&esp;&esp;秦岁东笑着点头:“思羲总说你天文地理,无一不知,饱读诗书,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esp;&esp;江芸芸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嘴角的梨涡一闪一闪的。
&esp;&esp;秦岁东手指搭在茶盏上,白玉茶盏杯壁明明被滚烫茶水热着,入手却又不会烫手。
&esp;&esp;“你让思羲问我的事情,我仔细想了想。”她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也为你打听了一番。”
&esp;&esp;江芸芸瞬间炯炯有神地看着她:“真是麻烦您了。”
&esp;&esp;“你娘是妾侍,且你家中的情况,要是让她出门交际,搭建人脉,又甚至是做生意这都不现实。”秦岁东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
&esp;&esp;江芸芸瞳仁立刻暗淡下来,神色犹豫。
&esp;&esp;“你还小,可能不懂我们这些女子的处境。”秦岁东声音微微放柔,“越是大户人家的女子,越是受到限制,我们享受着普通人一辈子都难得得到的富贵,那就要受到寻常人痛苦百倍的禁锢。”
&esp;&esp;江芸芸神色微动,神色悲戚。
&esp;&esp;秦岁东见状,眸光闪烁,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若是女儿家,还未出嫁,在家中还算是明珠,节日出门还能痛快些,若是嫁人了,倘若成了夫人,本就有当家之责,处理好家中琐事也是能出门逛逛,不必受太多约束,若是不幸成了妾侍,但家中关系良好,便是女眷们结伴出门也是常有的事情。”
&esp;&esp;江芸芸安安静静地听着,不言不语,不动声色。
&esp;&esp;微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整个人好似一块玉一般在发光。
&esp;&esp;她听着这些话,既没有不耐,也没有露出同情,只是认认真真地听着,想把所有的关系都整整齐齐理起来,只有足够情绪稳定,才能从层层枷锁中找到突破口。
&esp;&esp;秦岁东看着她,微微有些失神,但很快又说道:“你娘是妾侍,和大夫人关系也一般,若是出门只怕要进过层层刁难,我能请她出来一次,却不能次次请她出来,所以你想要他自己立起来……”
&esp;&esp;她顿了顿,还是坚持说道:“有些难。”
&esp;&esp;江芸芸眉心微微皱起,指甲盖在茶盏上轻轻一点:“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esp;&esp;若是没有办法,那等她离开后,周笙和江渝和砧板上的鱼肉有何区别,还不是任由江如琅和曹蓁揉捏。
&esp;&esp;可她不能一直呆在这里,甚至哪怕她以后做官了,也不能带这两人离开江家。
&esp;&esp;为她们找一个护身符是最合适的办法。
&esp;&esp;可现在这个办法好像出师不利,竟然没有可行性。
&esp;&esp;她再一次对古代的女子的生活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便是已经在层层高压下,但还是有一个又一个的规矩,把这些女人又一次分成三六九等。
&esp;&esp;她娘,周笙,不幸成为了最下等的那一层。
&esp;&esp;江芸芸神色凝重,有一瞬间,心底闪过一丝厌恶烦躁,想把拦着周笙的那堵墙给敲碎。
&esp;&esp;她还未到三十岁!
&esp;&esp;秦岁东见她一声不吭,随后笑了笑,把手中的茶盏握在手心,低声说道:“那自然也是其他的办法。”
&esp;&esp;江芸芸原本已经沮丧的心,立刻又活跃起来了:“怎么说?”
&esp;&esp;“就在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里。”秦岁东笑说着,“若是妾侍不行,那女儿家总是可以的吧?”
&esp;&esp;江芸芸一怔,随后惊讶说道:“你是说江渝?”
&esp;&esp;秦岁东点头。
&esp;&esp;江芸芸有些犹豫:“她才七岁,而且性格也活泼。”
&esp;&esp;“她就是还在吃奶,那也是未出嫁的金贵女儿。”秦岁东笑说着,“她若是性格沉稳,那自然是极好的,可以和你相互扶持,也能在以后照拂娘亲,但若是跳脱也不碍事,因为她背后有你。”
&esp;&esp;秦岁东笑意加深:“只要你能顺顺利利考上会试,进了殿试,更或是拿了状元,你的妹妹便是一直天真,那也是无人敢对她不敬的。”
&esp;&esp;江芸芸沉默片刻,突然了然她的潜台词。
&esp;&esp;周笙和江渝想做什么,以后过得如何,都不能取决于自己,而是看他。
&esp;&esp;——男丁江芸。
&esp;&esp;江芸芸垂眸,看着茶盏中的清澈茶水。
&esp;&esp;“太祖初立,国即下令,凡民田五亩至十亩者,栽桑、麻、棉各半亩,十亩以上倍之。”秦岁东说道,“你也去过南京也该知道,南京有官府专门管理的染织所,也就是南京织染所,我们一般称之为南局,其中还有一个北局,是北京织染所,这个在京城。”
&esp;&esp;江芸芸安静听着,也不打断她的话。
&esp;&esp;“朝廷重视农桑,官吏躬行化民,桑棉麻的种植,尤其是在江南已经非常多了,纺织业蓬勃发展,你不曾去过其他地方,大概感受不到,若是论料子,论款式,江南在整个大明也都是翘楚的,其中又以苏州南京为首。”秦岁东信誓旦旦说道。
&esp;&esp;江芸芸点头:“之前在应天府时,就发现路上哪怕是行人的衣物都还不错。”
&esp;&esp;秦岁东笑脸盈盈地看着她,随后话锋一转:“但江南就这么大,不少人家中也都是自给自足,如今光是扬州的纺织坊也有上百家,这些衣物布料,甚至桑棉麻这些原料,若是送到偏远的地方,成本高不说,也未必打得过当地的纺织业。”
&esp;&esp;江芸芸顺势说道:“幅员辽阔,人情各有不同,确实有这个风险。”
&esp;&esp;“所以我想着……”秦岁东微微一笑,那目光冷不丁注视着江芸芸的眼睛,声音微微压低,身形前倾,“不若去海外看看。”
&esp;&esp;江芸芸神色微怔。
&esp;&esp;“你可以让你的妹妹参与进来。”秦岁东终于说出了今日的目的,“我已经和江阴的徐家联系上了,他们也是一直在做边境贸易,只是如今边境不稳,前朝的那条陆上贸易路已经不安全了,所以也都是去海路的,去更远的地方才是我们现在要先一步抢占的先机。”
&esp;&esp;江芸芸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