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难怪,一柜子的手办说送就送了。
&esp;&esp;服务员急忙蹲下身去捡,连声道歉。
&esp;&esp;钟阿婆和气地对她说:“不怪你,没事儿哈,别划到手了,剩下的先放那吧,我们这还要谈些事。”
&esp;&esp;好熟悉的话,鹿呦眉心一跳。
&esp;&esp;——“慢点的,没事儿哈,别划到手。”
&esp;&esp;钟阿婆过去的话音弥漫在脑海里,豁开一道回忆的裂口。
&esp;&esp;在西城,在钟家老房子里,当时她透过厨房门上的半截玻璃往里看,里面的人刚好弯身收拾……
&esp;&esp;余光里,章文茵紧紧望着她,捂着胸口慢腾腾地站起了身。
&esp;&esp;与那段记忆毫不违和地衔接在一起。
&esp;&esp;难怪,那天一桌子的菜,基本都是她爱吃的。
&esp;&esp;只除了一道红烧鱼,因为对方对她的了解还停留在久远的过去。
&esp;&esp;服务员起身往后退,钟弥小小声地说对不起,在门被关上后,一把抱住鹿呦的腰,亲昵地说:“姐姐,是妈妈,是妈妈哦!”
&esp;&esp;钟弥还是和之前每一次见她时一样。
&esp;&esp;只是这次,鹿呦不太一样,她清瘦的身体微微一晃,没有回抱钟弥,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esp;&esp;指尖深深地抠陷在掌心,明明指甲都剪到秃,但那痛感一点都没减轻。
&esp;&esp;仿佛顺着血液,疼到心脏里。
&esp;&esp;是妈妈……
&esp;&esp;鹿呦眼睛不知不觉地模糊。
&esp;&esp;——“但我家庭还是挺完整的……妈妈超温柔的……以前家长会,她们会轮番过去,我同学都可羡慕我了呢。”
&esp;&esp;记忆里的钟弥说这话时的模样,在她被洇湿的朦胧视线里,与此刻重合,一派天真,眉眼之间溢满了幸福。
&esp;&esp;原来,好温柔的妈妈,是她的妈妈。
&esp;&esp;可她的家长会,却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承受其他家长的打量,独自消化落寞。
&esp;&esp;原来,每一次被钟弥声音软糯地叫“妈妈”的人,是她的妈妈。
&esp;&esp;可她只能在梦里,才有机会像钟弥这样对着这人叫一声妈妈。
&esp;&esp;原来,总叫她心生羡慕的母女,母亲是自己的母亲。
&esp;&esp;原来,她的妈妈,真的有新的小孩了。
&esp;&esp;——“她爱她新的小孩,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比我更讨喜。”
&esp;&esp;满满说这话时,她是怎么安慰的?
&esp;&esp;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啊……
&esp;&esp;是妈妈……
&esp;&esp;是谁的妈妈呢……
&esp;&esp;“姐姐,妈妈终于肯来见你了。”钟弥松开了鹿呦,侧转过身,拉拉她的衣袖,叫她去看章文茵。
&esp;&esp;终于……肯……
&esp;&esp;那她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这次的施舍?
&esp;&esp;鹿呦想笑,但眸光在潮湿里转向那人,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esp;&esp;是以,她看清了章文茵身上的衣裙,有着丝绒质感的松绿色面料。
&esp;&esp;章文茵挪了两步离开圆桌时,绿色的裙摆便如同一片绿叶,从桌帘后面飘荡出来。
&esp;&esp;这样的画面,鹿呦见过很多次。
&esp;&esp;在钟疏云的老房子里;在奶奶的寿宴;在那栋打碎了手办的小洋楼。
&esp;&esp;她屏住呼吸,觉得心脏都轻了。
&esp;&esp;那里被剜下的部分,像一块凝了雾面的玻璃,在耳边撕扯的冷风里降温,逐渐变得清晰。
&esp;&esp;所以钟老师一家,很早很早就已经认识章文茵。
&esp;&esp;所以寿宴那次,跟奶奶在后门长廊对话的人,是章文茵。
&esp;&esp;所以小洋楼里,她看月蕴溪上楼,瞥见站在二楼第三个房间外的背影,是章文茵。
&esp;&esp;所以从月蕴溪找她给钟疏云调律开始,就是一个局。
&esp;&esp;章文茵也是愁眉泪眼,她揪着领口的手一直没松开,小心翼翼地朝着鹿呦迈开一步,“呦——”
&esp;&esp;鹿呦眼皮跳了一下,像是受了惊,浑身一颤,紧跟着往后退了两步。
&esp;&esp;“小鹿,这是你妈妈呀,你不记得了么?”钟阿婆轻声开口,不乏调和的意思在里面。
&esp;&esp;鹿呦张了张口,喉咙堵得隐隐发疼。
&esp;&esp;钟疏云说:“你妈妈一直很挂念你的。”
&esp;&esp;钟弥也附和:“对哦,她每次跟我在一起都会提到你,她很想你的。”
&esp;&esp;“因为挂念,就可以将无处安放的母爱都给了另一个孩子,对么?”
&esp;&esp;鹿呦垂下眼,她听自己的声音好奇怪,被润得潮湿,语气里却带了一丝微妙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