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小男童抱着自己心爱的竹马,瑟缩地缩在落着土灰的床角。
&esp;&esp;轰隆隆雷声劈落,小男童差点哭了出来,死命咬住小拳头,泪眼花花地呜咽着,“阿爷……阿爷怎么还不回啊……犊儿怕……”
&esp;&esp;小男童是小汤村村尾马姓人家的独生子,自小阿娘生他的时候就难产撒手人寰了,是阿爷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他拉拔长大的。
&esp;&esp;偏远小村子里的孩子本就天生地养,成天满山遍野地跑,不是上树掏鸟蛋,就是跳进溪里摸鱼捉虾,挖土坑儿灌蟋蟀……
&esp;&esp;可自从出了那件事儿后,村子里的大人们都不准他们再四处疯玩了,尤其是下雨天……
&esp;&esp;下雨天,僵尸会出来的!
&esp;&esp;犊儿打了个寒颤,小身子发抖得更厉害,哆哆嗦嗦地望向房门一角,隐约可瞥见那上了栓的老木门,这才勉强稍稍安心了一分。
&esp;&esp;不、不怕,他栓好门了。
&esp;&esp;等阿爷回来拍门,他再去开……
&esp;&esp;就在此时,雨声哗啦中隐隐可听见门板被拍响,一下、两下、三下……砰砰!砰砰!砰砰!
&esp;&esp;犊儿吓了一跳,小脸发白,可下一瞬心中又油然升起了盼望——
&esp;&esp;定是阿爷回来啦!
&esp;&esp;犊儿不知哪儿鼓起的勇气,扑腾着下了床,迈着小短腿就冲到了门边。
&esp;&esp;砰砰!砰砰!
&esp;&esp;“……有人……在……吗……有……人……”
&esp;&esp;大风大雨中,门外的女声若远若近恍恍惚惚……断断续续,僵硬麻木……
&esp;&esp;犊儿登时吓哭了,跌跌撞撞往后退,尖叫道:“僵尸不要进来!不要进来!不要吃我!啊啊啊啊……救命啊……”
&esp;&esp;下一瞬间,粗大门栓拴住的大门刹那间砰地断裂拍飞了!
&esp;&esp;狂风暴雨随着敞开的门口张牙舞爪扑进了里间,小男孩哭喊惨叫凄厉声中,一个又好气又好笑的低沉好听男声响起——
&esp;&esp;“娃娃,莫怕,我们不是坏人。”
&esp;&esp;犊儿哪里听得进去,他拼命往屋角逃缩,呜呜求饶。“不要吃犊儿……不要吃犊儿……犊儿不好吃呜呜呜……”
&esp;&esp;“那吃谁比较好吃呀?”曹照照噗地笑了出来,咧嘴嘿嘿嘿。
&esp;&esp;“呜呜呜呜呜呜!”犊儿越发嚎啕。
&esp;&esp;“……”方才一脚踹开门的炎海。
&esp;&esp;——曹司直,你只有三岁吗?
&esp;&esp;雪飞和清凉则是一左一右,默契地一人扶起一边的门板,三两下又把木门安了回去。
&esp;&esp;只不过断折成两截的粗木门栓可就不好修了,雪飞冒着大雨出去,很快砍了一大段木头,腰间软剑出手,迅速削成了恰到好处的木栓,稳稳牢牢地拴住了。
&esp;&esp;这效率……
&esp;&esp;不去特力屋当木工装潢师傅实在太屈才了。
&esp;&esp;第7章 (2)
&esp;&esp;曹照照啧啧称奇,都忘了解开挡雨的油衣,还是一双修长稳健大手横到她前襟……她陡地警觉往后缩了一缩,小手抓住了自己胸口的油衣。
&esp;&esp;“干啥?”
&esp;&esp;李衡稍微凝滞了一下,随即状若优雅地负手在后,假装自己双耳没有心虚地透红。“……脱下油衣吧,免得湿寒入体,着了凉。”
&esp;&esp;“喔,好,谢谢大人,我自己来。”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也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赶紧解衣。
&esp;&esp;尽管他们出行时乘坐的是工部精心打造给李衡专用的马车,又宽敞又坚固又平稳舒服,桐油里里外外刷过了许多遍,连丁点儿雨丝也休想透缝儿入,可是外头风雨太大,山里气温又低得跟冷冻库没两样,仅仅靠着一炉烹茶的炭火来暖身子也不够。
&esp;&esp;幸好寺卿大人出门前命人预备了几袭裘衣,全是上好的皮子和貂毛,否则真的会冷死人的。
&esp;&esp;话说回来,曹照照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主动要跟她一起来查这件行僵案。
&esp;&esp;曹照照起初是挺害怕僵尸的,但是她后来再仔细看了官府随卷宗呈上大理寺的里正儿子的尸格,还是起了疑心。
&esp;&esp;正常成年人体内血液总量相当于体重的百分之七到百分之八,如果体重六十公斤,血液量大概四千两百到四千八百毫升左右。
&esp;&esp;正是以里正儿子的身高体重,现场发现的轻微血迹太不合理,可死者偏偏又是全身失血干瘪而亡,颈项有伤口,恰恰像是符合了红衣僵尸吸血吃人的传闻。
&esp;&esp;但颈项大动脉因为血压的关系,血液会像喷泉一样大量喷涌而出,若红衣僵尸当真是死死咬住大动脉大口喝血,那死者应当是被牢牢抓着控制住的,可是死者全身上下却没有任何挣扎的瘀血尸斑,双臂更没有丝毫伤口……总不能是红衣僵尸把他灌醉、迷昏,这才下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