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房门传来很轻的敲门声。
&esp;&esp;“哥哥。”
&esp;&esp;妹妹用一种平静的嗓音开口，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
&esp;&esp;许珩知道他这个时候应该回应， 也和往常一样，问她早餐想吃什么，下午想喝蜂蜜柚子茶还是雪梨银耳， 如今天气转冷，要不要每天煮一些红枣姜茶，如果去学校上课， 记得带好围巾，别着凉。
&esp;&esp;但最后。
&esp;&esp;他只是慢慢回过身， 背对着房门， 望着玻璃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延和的秋天总是阴沉，那层层暗淡的云翳压下来，几乎有了不见天日的昏暗。
&esp;&esp;“哥哥？”
&esp;&esp;隔着房门的声音是沉闷而失真的。
&esp;&esp;没得到回应， 门外的人迟疑着，又敲了敲。
&esp;&esp;“哥哥，你醒了吗？”
&esp;&esp;又等了一会儿。
&esp;&esp;大约是不放心，门外的人没有再敲，而是推开房门——许珩从不会锁门，这不算宽敞的出租屋里没有他需要防备的人。
&esp;&esp;房门打开的瞬间，温漾闻到了一股浓烈得近乎刺鼻的烟草气息，苦涩得呛人，甚至有种窒息的压抑感。
&esp;&esp;本能叫她往后退，但她的落点却是朝前。
&esp;&esp;“哥哥。”
&esp;&esp;她又喊了一声。
&esp;&esp;哥哥……
&esp;&esp;永远都是这两个字。
&esp;&esp;永远都是这个称呼。
&esp;&esp;时刻清晰地提醒着许珩，梦境永远是梦境，总会有醒来的时候，抓得再紧，再如何小心翼翼维护，最后也会湮灭，哪怕只是一阵无害的风。
&esp;&esp;许珩撑着冰冷的木质桌面，站起身，手指无意间收紧，又松开。
&esp;&esp;他问：“早餐想吃什么？哥哥去给你做。”
&esp;&esp;温漾沉默几秒，说：“哥哥，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esp;&esp;窗户外响起隐约的轰鸣，是乌云在聚集，即将落下秋后的第一场雨。
&esp;&esp;天光变得灰蒙蒙，分不清是拂晓还是迟暮。
&esp;&esp;许珩垂下眼，过很久，听见自己嗓音沙哑地回答：“要下雨了，出门记得带伞，或者……让哥哥送你。”
&esp;&esp;“只有这些吗？”
&esp;&esp;温漾问。
&esp;&esp;“……是。”
&esp;&esp;他的视线悬空，得不到一个落点。
&esp;&esp;许久。
&esp;&esp;“哥哥。”
&esp;&esp;温漾忽然说：“昨天有人跟我告白。”
&esp;&esp;她视线锁定在哥哥那刹那僵硬紧绷的身影，而后好似雪山崩灭，厚厚的雪压了下来，那从来挺直的肩背好似变得不再坚定了。
&esp;&esp;一道闪电劈开灰蒙蒙的穹顶，雪光骤然亮起，白色的光透过来，身影逆着光成了一片晦暗。
&esp;&esp;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好似就在耳边，刺得耳膜生疼。
&esp;&esp;光落下的位置横亘在两人之间。
&esp;&esp;阴影被拉得很长。
&esp;&esp;他没有回头。
&esp;&esp;一直没有。
&esp;&esp;长久的缄默是他的回应。
&esp;&esp;“哥哥，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esp;&esp;温漾问道。
&esp;&esp;沉寂，淅淅沥沥的雨声冲刷着这座城市，潮湿的风卷进来，吹淡了房间里苦涩的烟草气息，给人得以喘息的生机。
&esp;&esp;许珩终于回过身，背着光，看不清神色。
&esp;&esp;他开口，声音是粗粝的暗哑，“嗯，妹妹现在有人喜欢了，是好事。”
&esp;&esp;温漾沉默了下来。
&esp;&esp;他从暗处走来，经过温漾，就要离开。
&esp;&esp;“三次。”
&esp;&esp;温漾说。
&esp;&esp;许珩脚步一顿。
&esp;&esp;“对不起，哥哥，”温漾仰起脸，看向哥哥的目光变得有些悲伤，“哥哥把我照顾得很好，是我没有照顾好哥哥，所以才让哥哥变成了这样。”
&esp;&esp;许珩垂下眼，目光与她相对，手下意识地抬起，想要去触碰她的眼睛，想说别露出那样的神情。
&esp;&esp;他不想要妹妹的怜悯。
&esp;&esp;他想要的……
&esp;&esp;许珩悬在半空的手又落了下去。
&esp;&esp;“为什么不问呢？”
&esp;&esp;温漾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哥哥垂落下去的手。
&esp;&esp;许珩的指节颤动了一瞬，垂下的眼睫骤然抬起。
&esp;&esp;“哥哥是胆小鬼。”
&esp;&esp;温漾说。
&esp;&esp;她握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侧，闭着眼轻轻蹭了蹭，“是我害的，对吗？”
&esp;&esp;许珩喉间微微滚动了一下，哑声说道：“……不是阿漾的错。”
&esp;&esp;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带着本人都没意识到的焦急辩白。
&esp;&esp;“哥哥，你也很害怕吗？”
&esp;&esp;温漾睁开眼，看向他。
&esp;&esp;“害怕爱的人离开。”
&esp;&esp;她走上前，用指腹抚平哥哥眉间无意识蹙起的弧度。
&esp;&esp;许珩没有回答，只用手覆着她的手背，慢慢收紧，放到唇边，闭上眼吻了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