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停下来,好痛啊。
这些字句要说出来似乎很简单,可是她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瞳仁中映射的世界是透明的,分崩离析,她听不到自己破碎的呼吸。
世界它明明是沉默的。
很突然。
伏在自己身上的一个人飞出半米远,她看见一个人影冲过来,没有情绪的,却又似乎要将人群撕破。
恍神中,她这样紧紧地盯着一个人,一刻也不敢放松。
残阳如血,日暮将至。
好像所有的话语都已成苍白,所谓今朝明日也是虚妄。在一切沉封褪色之中,只请你永远闪烁。
“哥。”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她从来没见他过这样,疯狂,狠戾……陌生。
血溅上他白色的校服,溅上鼻尖,溅红双眸。
无论多少人的拳头砸在他的身上,多少棍子敲打着冲来,多少痛,多少血。
都没有挡住他一步。
他是一个人,又好像千军万马。
“寒哥,你怎么来了?″
她看见那女人明显是抖了一下,试途挡住她。
温亦遥望着一双球鞋停在不远处,干净,却又混着泥泞。泪到了嘴中,她尝不到咸味,是苦的。
“你、你不认识她的,这女的就啊……!″
逼仄的角落,女人惊恐地瞪大双眼,脖子上剧烈的不断迭加的痛叫啸着,让她偿到了对死亡的恐惧。
“呃!不、求你……”
面前的人有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混身是血,比她高出很多。
女人骤然绝望了,她丝毫不怀疑他会杀了她。
他有一张明艳好看的脸。
但他是死寂的,他不会放过她。
他没有心。
他不要命的。
许多人早已逃之夭夭,一个人挣扎着起身,手握尖刀,暴喝着从背后又冲来。
“不要!!”
温亦遥瞳孔猛的收缩,远远看着,尝到了平生最深刻的无力感。
须臾间,温亦寒侧眸,眼神如极冷的冬夜,徒手抓住刀刃,一脚猛踹过去。
男人惨叫着捂住下腹,跌出挺远。
握住刀尖的霎那,手心鲜血涌动,滴溅到雪白的球鞋上,留下艳红刺目的影。
温亦寒没吭一声,只是眼眸中的风雪刮的更狠了些。
时间流逝,女人面色逐渐青白,可温亦寒仍没有一点松手的意思。
他从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没有一丝表情。
“哥!”
温亦遥终于脸上浮现出惊恐,她在他面前,永远被看的清清楚楚。
“哥,她再这样就要死了,哥!!”
声嘶力竭,她话语带着浓重的哭腔,狼狈地匍匐在地上,拼命地想坐起身。
少年像是终于听见她的声音,缓慢地偏过头,面上全是没来的急收敛的凌厉,在与她对视的那一刻变得茫然。
”砰”,女人狠狠落地,趴在地上大力喘息。
温亦寒踉跄了一下,朝她走来,衣服上全是血渍尘土。
温亦遥睁着哭红的眼,就那样看着他,看着他走来。
暮色已沉,她只觉得天光大亮。
那是一个很紧很紧的拥抱,温亦遥这辈子都忘不掉。
她能感受到他炙热的胸腔,他的颤抖,他破碎的绝望。
他手指那样紧地攥着她的肩膀,却好像又无论如何也抓不住她。
“阿遥,”他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哥,我没事。”她及力掩饰哽咽。
他头狠狠埋在她胸前,她则奋力仰头,徒劳地想要抑制住汹涌的泪水。
她只是倏然好难过。
天已经完全黑了,可是无需灯光,亦能瞥见你。
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们都太小,她被欺负,他永远会上前帮她抵挡,哪怕遍体鳞伤。
他不会低头,也不会让自己在她面前坦露半分脆弱。
那段最灰暗的日子,正是温久铭和李玉容创业最艰难的时候,温久铭抛妻弃子,李玉容醉生梦死。
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铺天的大雨,狭小的屋子,又饿了的肚子,孤独的残影,催债人的威逼恐吓,温亦寒紧紧抱住哭闹的她。
“他们不爱你,我爱你。”
以前他谁都打不过,现在谁都打不过他。
他比她经历过太多东西,他从来不喊疼,从来不说怕。
他们越长越大,他越走越远,温亦遥越来越不懂他。
他从来不回头。
他只是向前走,不惜代价,不问归途。
却只在她面前坦露他真实的痛苦。
过了很久,温亦遥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密长的睫毛,漆黑的瞳仁,通红的眼尾。
她以前从来看不懂他的眼神的。
可是她现在突然懂了,懂了什么是明媚的忧伤。
“生日快乐。”他轻轻扯了唇角,酒窝深深浅浅。
撕烂的裙角,混着泥泞的鲜血味,还有哥哥紧实有力的拥抱,是温亦遥的十七岁。
她没想别的。
那一刻,温亦遥只想爱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