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恭贺你。”
谢书礼简洁了当地说。
“恭贺阿昭,阿昭可以当师傅了。”
施少麒也同样祝贺着。
“谢谢大家在这段期间包容着我,也谢谢玉姨的栽培之恩,让昭娣有了今日的成就。”
“今后昭娣定不会辜负这份恩情,继续勤恳练习、增长见闻。”
说完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黄酒辛辣的口感席捲了舌腔,一瞬间昭娣眼角被辣出了泪水,后头的甘甜接着迎了上来,韵味悠远、口齿留香。
眾人见昭娣乾了,也纷纷乾了手中酒,坐下开始用起了膳,桌上堆上了满满当当的菜品,鹿尾菇烩鸭血、醉鸡、红烧豆腐、酱烧茄子、莲藕糖水、豆腐花每一项都是这四年来黄玉仪观察到昭娣爱吃的。
连同下人也再另一间房间一同吃着。
“阿昭这道味道不错尝尝?”
施少麒指着面前一道通红肥美的虾,这是他今日特地带来的,鹿港海口海味眾多,各个都肉多鲜美,还是他今日去看顾自家船隻时特地买的,想让昭娣吃吃看。
“那给我一隻试试。”
施少麒夹起了一隻还贴心将虾壳剥好才递给昭娣,一隻虾便有半个手掌大。
“喏你的虾。”
昭娣心中惊愕,没想到他还为她剥了虾。
“少麒不必帮我剥虾的,我自己可以。”
“就当作徒弟孝敬给师傅的吧。”
他拿起一旁的帕子细细擦拭留有汤汁的手指,笑着说,昭娣的内心又再砰砰直跳了,赶紧将虾子塞入口中。
一入口便是浓烈的黄酒香气,这道看似寡淡的虾子,却是味道与口感最丰富的一道,咬下时紧实弹牙的虾肉绽开,榨出虾里甘甜的汁水,不知是这一道甜美又醉人的醉虾让昭娣的脑袋有些晕呼呼,还是眼前这个专注剥虾的人。
“怎么样?还行吧?”
说着将又剥好的一隻放到昭娣碗里。
“嗯不错挺好吃的。”
“那便多吃些吧!”
“好啊!”
一旁的谢书礼看着右手边两位亲密的举动,顿时便不乐意了,自己与小青都无法都无法在一张桌上一同吃饭,他们的互动实在碍眼。
脑中突然想到了想法,谢书礼脸上堆上了笑,伸手拍了拍施少麒的臂膀,等他转身看来时,手指着自己。
“少麒对昭昭这么好,那哥哥呢?哥哥好像从未吃过少麒夹给我的菜?”
施少麒思考了下好像的确没有,顿时慌了起来。
“书礼哥也想吃虾吗?”
谢书礼向他点点头,虽是笑着,但桃花眼中是小心翼翼及委屈,施少麒连忙将手上已经剥好要给昭娣的虾递给他。
“谢谢你少麒,虾很好吃。”
谢书礼立马就将虾给吃了,一面夸奖施少麒一面偷偷对着昭娣挑了挑眉。
“幼稚。”
昭娣看这模样只轻轻说了句,又到斟了一杯酒,施少麒好似听到了昭娣在说话,但没听清,于是问了句。
“什么?”
“没有,只是我在自言自语而已。”
说完仰头就又一乾而尽了,施少麒连忙去阻止昭娣还想倒酒的动作。
“别喝的这么快,小心伤胃。”
昭娣放下酒杯,碗中突然出现一快茄子,顺着筷子望过去,发现是谢书礼夹的。
“别光顾喝酒,不管饱的。”
昭娣望着他的眼睛,每次昭娣都能在他眼底瞧见他真实的情绪,现下的眼睛有着关心,于是她欣然接受了。
“嗯知道了书礼哥。”
一顿饭吃完,天色也暗了下来,昭娣将施少麒送到门口,今日她喝得有些多,脚步有些虚浮,施少麒也一直配合着昭娣的脚速。
“喏,这灯给你。”
天色昏暗黄玉仪不放心他就这么走回家,赶紧翻出府中的灯笼,要昭娣给他。
施少麒接过灯明黄色的灯光柔和了他的脸庞丹凤眼、朱唇、精緻挺俏的鼻樑,儼然一副美人图,昭娣一时晃了眼。
施少麒看见昭娣这一副痴楞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副样子实在可爱的紧,伸手将昭递耳边的碎发拢好勾至耳后。
“阿昭赶紧进去,夜里风凉别吹到风了。”
昭娣晕呼呼的几乎要沉溺在施少麒的温柔里,只能愣愣地看着他,一阵微风吹过,昭娣的脑袋瞬间清醒,她摇了摇头将醉意驱散几分。
“那少麒路上定要小心,咱们下周见。”
“嗯,下周见。”
两人分道扬鑣,施少麒回想刚刚昭娣的表情,那个是看喜欢之人的表情吧,施少麒有些害羞也很雀跃,一路上都意气风发地走着。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每周都会见面,有时做的实在是太晚了些,黄玉仪便会邀请他留宿在谢府,两人之间的关係越发紧密,所有人都看出来。
有一次在谢书礼与施少麒单独相处时,谢书礼问他。
“你从什么什么时候喜欢上昭昭的?”
施少麒耳朵立刻红了起来。
“书礼哥相信一见钟情吗?”
“嗯,我相信。但我不相信你是一见钟情。”
谢书礼想起第一次见到小青时的悸动,但施少麒是一位对人际关係特别敏感的人,朋友很多、知己几乎没有,不太可能是一见钟情。
“嗯!书礼哥说对了,我第一次见到阿昭的时候,认为她是一位喜欢使用武力的漂亮女子,然又发现小时候她见过我狼狈的模样,我当时觉得非常羞耻。”
“但是后来被玉姨邀请来时,看见了正在做绣线花的阿昭,我没有打扰她,而是站在身后看,看她俐落的做好每个步骤,表情时而皱眉、时而浅笑,唯一不变的是专注,让我也沉溺在其中,直到阿昭突然回头。”
“对上她眼睛的那瞬,我就知道我栽了。”
谢书礼听完后笑着拍了拍施少麒的肩膀,这次是真心得笑。
“我知道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街上的氛围开始变得古怪起来,好像有什么悄悄的正在改变,各个都绷紧了神经,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式。
昭娣与小青也感觉出来了,但黄玉仪等人不肯说,两人也没办法。
当施少麒来时,昭娣也同样询问了一番。
“玉姨没跟你说吗?”
听到昭娣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诧异地瞪大眼睛。
“嗯,他们都不愿意同我说说,少麒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施少麒沉默良久,才开口说到。
“没事,这件事关係不到阿昭,阿昭不必过分担忧,他们应该也是不想让你徒增烦恼,才没跟你说。”
结果也没在施少麒口中得知答案,气得昭娣好几天都没搭里他。
直到八月三号傍晚,门外小廝衝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
小廝喘着气,来到大厅,谢老爷与黄玉仪都坐在上位,见此情形黄玉仪连忙让人端杯茶给他。
“怎么了这是,先顺口气在慢慢说吧。”
昭娣、小青和谢书礼三人听见骚动也连忙下楼查看。
“刚刚施老爷的人来报说清朝和日本正式打起来了!”
那名小廝一口气将话说完。
“什么!?”
谢老爷和黄玉仪两人皆是一惊,纷纷站了起来。
“真打起来了?”
黄玉仪还是觉得不敢置信,而谢老爷赶紧唤人将他的帽子及外袍拿来。
“我得去看一下,夫人你便与孩子们留在家中吧。”
“不!我也要去看一眼。”
“父亲,我同您一起。”
黄玉仪与谢书礼一同出声,谢老爷拗不过他们,只好带着一同前去,当然昭娣也一起,他很担心施少麒与张诗夫妇俩。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出了府,到了港口边,本来这时的港口人跡罕至、黑灯瞎火,但此刻却亮如白昼。
许多人都聚集在这,有附近洋行的商人、原料靠外头进来的店家、码头商人、工人以及船员,最前方是几家专门负责海运的人家,昭娣一行人挤到了前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张诗。
裴公子家中便是做海运才与施家相识的,昭娣上前牵起张诗的手,一片冰凉。
“没事吧。”
张诗摇摇头,脸色白的吓人,显然最近都没好好休息。
“我没事,几家正在商议要如何解决这次的事情,我们也只能等。”
昭娣抬头看向不远处,谢老爷及谢书礼以一同加入了讨论,而一眼就能看见施少麒也在那。
此刻面色凝重,丹凤眼锐利的扫过眾人,放出他的气势,让这场讨论越来越激烈。
“清朝和日本两天前宣战了,好像是因为朝鲜的关係,台湾在两边的不远处,没办法出海。”
“怕船隻被误当成战船被击沉,也怕与他们交易时遇到袭击。”
张诗对昭娣解释,也像是说出心中的不安,日本、清朝及朝鲜都是台湾商人常去贸易的地方,而施少麒与裴公子又常常会亲自跟着去,张诗与昭娣两人心中都惴惴不安。
喧闹的港口突然有一声威严、雄厚的声音传来。
“安静!”
眾人看去发现是施家老爷发话,纷纷安静了下来,施家人做事一向爽快所以眾人也会信服他。
“我们这已经讨论出结果了。”
眾人屏气凝神等待最后的结果。
“决定先不做近海的生意,改做长期的远洋海运。”
人群中隐隐有些骚动,施老爷面色不改继续说道。
“如果有任何不满,就去找其他愿意做近海生意的人吧,就这样大家散了吧。”
今天在这集中的几家海运,都是因为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才要一同讨论,港口还有许多海运可以选择,所以眾人也只敢小声议论,纷纷散了回去。
张诗也回到裴公子身旁、谢老爷及黄玉仪还在同人讨论而谢书礼则是与一些年轻公子哥交换情报。
施少麒回过头就发现昭娣孤身一人站在那,于是向着她走去。
“阿昭抱歉,当初没跟你说的事就是这件,大家也没想到会正式开战。”
昭娣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问了句。
“你会跟着去走远洋生意吗?”
施少麒沉默一瞬,诚实回答道。
“会,远洋不像近海,方向难以辨认,海上变数又太多,身为施家大公子我必须保护每个船员。”
“会去多久?”
“短则十几二十天,长则一至两个月。”
昭娣眼中掉下了泪,一串串砸在地面上,施少麒顿时慌了。
“阿昭别哭!”
施少麒心疼地把昭娣脸上的泪水拂开,他知道昭娣为何如此难过,昭娣与他说过在原本的家中,自从林父外出捕鱼的时间越来越长,两人之间的关係也越来越疏离。
“阿昭我向你保证,我每次回来都会先去找你好吗?”
“我会给你带你说好奇的洋玩意儿,还有”
“少麒你愿意与我在一起吗?”
昭娣打断他的话,直接来了一句告白。
“什什么?”
“我在跟你告白啊!”
天上乌云不知何时散去,明月的光挥洒在海面上,也撒在两人身上,昭娣脸上还带着泪痕,但笑得十分灿烂。
未来如何昭娣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如果这一次错过了,就不知何时能再相见。
“好,阿昭我喜欢你。”
施少麒懂了她的告白,他拉起昭娣的手,非常郑重的答应了昭娣。
两人在月光下相拥,好似很久很久也好像只有几秒的事,依依不捨的松开后,施少麒不捨地看着眼前人。
“等我。”
昭娣点头,头上那朵绣线茉莉花闪着月光的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