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梦蜉蝣 第49节(2/2)

拉好外套的拉链,傅易沛甚至把外套后面宽宽大大的帽子都扯起来,给林晋慈戴好,保护她的头发,然后让她比较舒服地枕在自己的腿上,低眼看她。

“睡吧,待会儿喊你起来玩。”

在秋千上曲腿侧躺的林晋慈好像不是很困了,睁着雾蒙蒙的眼,问的问题却暴露她并没有清醒的事实:“我就喝了一听啤酒,你呢?”

“三听。”

“平均每人喝了两听。”

傅易沛失笑:“完全正确。”拇指落在林晋慈肌肤薄又发红的眼角,在那颗褐色小痣上轻轻蹭了两下,“先别算数了,大数学家。”

林晋慈不肯闭眼,认真纠正道:“我是不可能成为大数学家的。”

“哦,是我弄错了,快睡吧,大建筑师。”

林晋慈睫毛敛了敛,白皙的脸庞被过多的绯色占据,一瞬鼓腮的神情,如纯真的小孩子,声音低下去:“这个……可能也是成不了的。”

傅易沛拉起她的手,醉意太盛,林晋慈连软软的手掌心都是热的,他垂眼细瞧,林晋慈的手指动了动,以示疑惑,问傅易沛在看什么。

“看你的命运。”

“什么命运?”

傅易沛一本正经:“掌纹里显示你以后肯定会成为大建筑师。”

林晋慈再喝多也知道了,这是毫不负责的胡话,再灵的手相大师也顶多能看一看这个人事业运好不好、感情顺不顺,哪有上来就能从命运里直接看到“大建筑师”这么具体的内容的。

林晋慈偏过头的样子罕见地有些娇,说“胡说八道”,把手抽回来,自己又朝掌心里看了看,她只大致会分辨代表生命、智慧和感情的三条主线的位置,也是之前别人讲过,她才记得的。

读初中时,班里有个女生很喜欢帮人算手相,看过班里每个女生的手,曾分析林晋慈的感情线,说她的感情并非一帆风顺,会有很多年为情所困,必须要慢慢熬。

林晋慈跟傅易沛转述,又不相信地说,这种手相推测没有科学依据。

眼皮很快沉沉合上,身体里蒸腾的热气让林晋慈如同按下休息键的机器,很快进入睡眠调整的状态。

片刻后,有脚步声从喧闹又较远的小楼门内走出,可能是来找他们,脚步声渐近,在那人没说话前,傅易沛压低声音说:“嘘——她睡着了。”

那时候窝在充满傅易沛清冽气息的柔软外套里,被人轻轻拍着胳膊,悉心护佑。

蓝调的夜空静谧无声,几株晚春的玉兰都不忍心随意落花惊扰梦中人。

醉后酣睡的林晋慈又如何能想到,她手心的那条感情线,长而有裂,最后,一字不错地对应谶言。

林晋慈醒来,梦里玉兰盛放的晚夜,已经过去六年。

记得那天晚上她睡了很久,傅易沛没有喊她,一直陪在她身边,等她睡饱了,自己醒来。

林晋慈将手背贴到眼皮上揉了揉,酒意散去大半,颊上仍有淡淡红晕,人看着迷糊,却第一时间开口问:“要打桥牌了吗?”

可能没想到她刚睁开眼,脑子尚未清醒嘴里就惦记打桥牌,傅易沛笑了一下,说就等着她睡醒大杀四方了。

桥牌是外婆教的,林晋慈很少输。

高中玩这个,成寒和汤宁都抢着要和她组队,基本她在哪边,哪边就会赢。跟傅易沛的朋友玩过几回后,大家也

都知道她很厉害。

林晋慈那晚一连输了几局。

虽然当时没有因为这一点胜败感到任何不悦,但后来林晋慈回顾梳理,总觉得那晚她在牌桌上的无能为力,仿佛某种极乐时刻即将急转直下的前情预告。

——她不可能这样一直高兴下去。

极简风装修的卧室内,在电动窗帘打开的细微声响中,林晋慈坐在床上,低头看自己的掌心,另一只手的指尖,触碰着感情线的纹路,缓缓划动,最后停在裂痕处。

裂痕……

那是小楼生日宴之后的周末。

崇北春光仍在,当天的天气十分晴朗,适宜出游。林晋慈早上系里有事,她和傅易沛约在下午见面,去看一个建筑大师的个人展。

太阳偏西时分,他们牵手从展厅出来,想找个地方吃饭。

当天附近还有别的活动,街道挤满游客行人,几乎只要稍有口碑的餐厅门口都排起令人望而却步的长队。

傅易沛问她吃中餐还是西餐。

林晋慈手中拎着装有文创周边的小礼盒,是一个很小的建筑模型,脸上蒙着些许疲累。

下午看展没有很辛苦,但是中途手机响了好几次,系里老师发来需要她填写核对的信息表,抽掉许多精力。

打算出国留学的事情还没有跟任何人讲,包括傅易沛,她没有和人商量的习惯,没有完全想清楚的事情,不知道如何开口,也担心傅易沛会提出与她想法不一致的话来。

每个快乐的瞬间,都因不想破坏快乐,而一次次被判定似乎不是好的时机。

林晋慈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边,一时没有说话。

傅易沛看她的表情,觉得她可能是不想挤在人堆里排队,忽然想到他舅舅家就在附近,开车过去大概只要十分钟,便拉着林晋慈前往。

林晋慈从来不向父母透露她在崇北的生活内容,好坏都不愿说,偶尔被问起也只会讲两句模棱两可的话,敷衍过去,而傅易沛,更是她不会向家里透露的秘密。

所以她也抗拒去见傅易沛的长辈。

恋爱也快一年,可内心里觉得见男朋友的长辈并不是一件可以随意对待的事,至少要做一些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