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2/2)

他的手腕上,是她亲手绕上去的红绳铃铛,暗金色的三千婆娑铃一左一右地坠下来,贴在他的肌肤上,已经与他的体温融为一体。

铃无铃芯,示警时才会响起,上镌婆娑密纹,内里还有一处能储物的四方空间,这等真正的灵宝实乃世间罕见,也不知她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

他之前不是没有过这些疑问。

但疑问也只是从心头一转便消失,他不关心,便不深究,又或者说,他不愿让自己的好奇浮出水面,因为好奇的背后,从来都是在意。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太清楚人心,太明白人性,对自己的剖析更是直白到残忍。

便如谢玄衣方才问的那个问题。

若是他褪去了谢晏兮的外衣,再舍弃善渊这个道号,他可有别的名字?

——自然是有的。

可他的本名也理应早就和覆灭的前朝一并埋葬,变成了不可言说,不必回首的幽暗往事。

他是这世间的幽灵,是不容于世的阴影,所以他从来都不让自己对这个世间有所好奇,自然也不必为任何的一切而停留。

但此刻,有人给他缠绕了一圈红绳。那一圈灿烂的红像是要顺着他的手腕一路蔓延向上,再向上,最后没入他的心脏。

他开始好奇,开始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

不止是三千婆娑铃,还有她那柄名为九点烟的扇子,和她的一身可拘神遣妖却被列为禁术的鬼咒道术,都是从何而来。

她又究竟为何要替嫁?她的目的是什么?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解开她身上的封印吗?

还是别的什么更深,更无法诉诸于口的原因?

她是否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他长久地注视她的面容,再在她眉头倏而紧皱时惊醒,有些迟疑地抬起手。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凝辛夷对他说了三千婆娑铃,再更早一点的时候,她也告诉了他使用的办法。

但他只觉得不过暂借,也或者说,在那妖瘴之中,倘若凝辛夷失控,这三千婆娑铃也许可以帮他一并缓解她的症状,却从未深思。

直到此刻。

他向腕间的三千婆娑铃里依言注入三清之气,于是那神秘的暗金色铃铛真的为他打开。

他看到了想象之中,预料之外的存在。

剑匣。

黑釉瓷枕,乌木剑匣。

枕中匣,匣中剑。

他早该想到的,这世上唯一能够压住她失控之态的东西,便是她的剑匣。

可他便是想到,也会下意识否定自己的猜测。

直到现在,他亲眼看到,她竟是真的将存放剑枕的那枚铃铛,栓在了他的手上。

谢晏兮神色难测。

朔月无光,只有窗外的雪色反射出了檐下飘摇的烛光,让他线条凌厉的侧脸被照得明灭不定。

他应该高兴的。

在白沙镜山的山巅,他为她拦下那一剑时,是为了博她信任,以索取更多。

后来,他辗转试探,不断用各种手段和言语触碰她,以加深她对他的信赖。

皮肉之苦,心机费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