斓彩背对着她,坐在地上。周围侍从们手里着各式各样的珍宝,木施上挂着的全是她曾经精心制作出的绣品。
房间里很暗,因为所有窗户都紧闭着,连头顶的月相天灯夜黯淡无光。只有绣架上那条还未完工的混天绫正浅浅发着光,将她单薄的身影描亮。
“阿母?”她说,有些害怕于对方此刻的模样。
听到女儿的声音,斓彩颤抖一下,很快转过头来,冲着站在门口的戚妜粲然一笑:“怎么没和灵珠子出去玩?今日不是他生辰吗?”
混天绫的光太淡了,戚妜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回答:“天色不早了,他还要回军营里去。”
说着,她接过侍从手里的宝物,偏头示意她们都先出去。
戚妜坐在她身边,担忧地看着她:“阿母?”
“这样啊……也是。正好你帮我个忙,你的眼光一向很好。”说着,斓彩将垂散到鬓边的乱发都胡乱别在耳后,伸手去抓起周围的珠宝与绣件,“帮我挑件像样的成婚贺礼,一定要最好的才可以。”
“成婚贺礼?”戚妜满头雾水地重复,被母亲看也不看就塞了几条宝石项链与纱帛进手里,“谁成婚了,阿母?”
“啊……我也是刚听明煌说的。”斓彩别过脸去,像是很着急地在挑选着那些精巧宝物,“是夙……”
她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很突兀地停顿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给猛地烫伤到,连声音都难以发出,半晌后才恢复力气继续道:“夙辰和蔚黎的……婚礼……就在昨晚。”
所以昨晚夙辰才没有出现,原来是因为他和扶桑神女蔚黎成婚了,戚妜恍然大悟。
紧接着,斓彩忽然又垂下手,只弓着身躯坐在地上,没有回头看女儿一眼:“算了,算了,戚妜……别管这个了。你先出去吧,也别管我。”
越说着,她的声音就越发地低了下去。
整个人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任由那些闪闪发亮的珍宝与华纱将她包围住,像是坐在一地斑斓的泪水中央。她的身形渐渐蜷缩下去,好像马上就要跟着融化开了。
她没有哭,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喊大叫和砸东西,只是那么安静地坐着。
可戚妜却分明觉得,她此刻正难过极了。
希望
她还记得,自己是从一团温暖灿烂的光辉中诞生的,是一众同样诞生于自然的神祇中年纪最小的那个。
最初的时候,她在一日之内只会短暂地醒来两次。
清晨迎来日晖,傍晚等待月色,其余时间便总是沉眠于那无尽的瑰丽梦境中,惬意到根本不愿醒来。
直到有一天,一个细弱的尖叫声吵醒了她。
睁开眼后,她看到自己正以一片没有具体形态的霞光模样笼罩在苍穹上。而那道求救的叫声就是来自东方一颗因偷跑而来早了的胖星星。
此刻的太阳还没有彻底沉没下去,那颗来自黑夜的星星正被这空气里滚烫的温度炙烤得痛苦不堪,不断尖叫着祈求有谁能来救救它。
出于内心本能的怜悯之情,她想要帮助这颗可怜的星星,于是急忙拉起身旁的云彩为它遮住周围的落日余晖。
可她是霞光,尽管比起太阳的灼热不可逼视而言,已经算是温柔之至,可对于只能依赖于月色而生的星辰来说,还是太过炽烈。
于是,眼看着那颗胖星星的求救声已经越来越微弱,她却不敢再试图伸手去触碰它,生怕将它融化了,只能朝着这空寂无边的浩瀚寰宇大声呼喊,请求有路过的神祇能救救这颗即将逝去的星星。
这时,一道深蓝的夜色从东方翻卷而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轮饱满银亮的明月正在冉冉升起,洒下铺天盖地的清凉光辉,将天空中所有的热意都瞬间浇灭下去。